妍羽之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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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團的法師,趕緊變身上去放大招啊。」「操,世界boss又沒有搶到。」
「龍魂的人呢?馬上就要團戰了,怎麽就來這麽幾個人。」
「兄弟們,只要我們人人都上v12,這個區絕對是我們的,我們工會要做
區霸…」
「新來的白馬甲們,趕緊點擊公屏上的鏈接,進去註冊賬號,然後把賬號丟
到公屏上面,讓團長給你們充首充,發福利,上藍色馬甲。」
「歡迎新來的幾位兄弟加入我們神跡軍團,我們軍團有心,有愛,有鋼鐵直
男,也有軟萌可愛的妹子……」
從一排排隔間內傳出的聲音,乍聽之下,還以為身處網吧之內。
簡單了巡視一圈後,我便低頭沈思著走回了辦公室內。
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一套沙發,一座茶具,兩臺電腦,還有一個孤獨的
人。
坐在老板椅上,隨手點開了左邊電腦上的後臺程序,看了一眼今天的充值情
況。
「還不錯,現在才晚上8點不到,三個軍團竟然已經有了三萬多的消費,而
且大多數都是傳奇類遊戲。」
我心里默默計算了一下。
這段時間的消費一直很穩定,並沒有因為最近兩年突然火爆的手遊,而影響
到網頁遊戲的熱度。
點開qt語音,登錄著很少有人知道的小號,我又在各個頻道逛了一圈,沒
有發現什麽問題後。
百無聊賴的換掉頁面,緩緩躺在老板椅上,心里默默數著那個即將到來的日
子。
我是一名自由創業者,我和兩個要好的朋友,一起創建一個這間遊戲工作室。
說好聽的叫工作室,其實說白了我們就是大多數遊戲玩家口中的「托」。
我們的作用,就是幫助遊戲官方,刺激遊戲內玩家消費,讓一些不想花錢玩
遊戲的玩家,想盡辦法去花錢入坑。讓那些不願意多花錢的玩家,花更多的錢去
爭鬥。
而作為一個專門以頁遊為主的工作室,大多數都是直接花錢買個私服,然後
讓手下的團長們,帶著公會外宣拉開的玩家,去遊戲里消費。
工作室創立兩年來,雖然開頭萬事艱難,但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以及另
一位合夥人——老妖的協助下。
倒也日漸興盛起來,團隊越辦越大,團長越來越多。
由於創辦工作室時,我出資最多,獨占60%股份,所以命名由我決定。
「妍羽」
是我為工作室取的名字,雖然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名字的意思,但也從日常交
談中明白這個名字,對我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一直在辦公室坐到晚上10點時,謝絕了老妖提議出去唱歌的邀請。
我獨自一人回到了位於新科花園的公寓樓中。
房子剛裝修好沒多久,還能聞到淡淡的油漆味。
簡單吃了一盒泡面後,隨便沖洗一下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打開微信,默默
刷著被標記著星標的那個人。
看著她分享的朋友圈照片,歲月似乎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跡。
而那張無數次出現在我夢中的嬌容,一次次讓我魂牽夢繞的人,愈發顯得迷
人。
四年了,整整四年,從孤身一人離開家鄉後,我沒有和她見過一面。
我知道自己當初的不辭而別,在她眼里是一種懦弱的表現,但是為了完成男
人之間的諾言,我不得不這樣做。
四年來,每年只有在她開學的時候,我才會悄無聲息地回到老家,看看日漸
蒼老的母親。
每當這時,一種深深的罪惡感便會充斥我的心底。
我知道,母親之所以會這樣,和我,以及那個「她」,有著必然間的關系。
是我們的感情,讓父母陷入兩難之境,也是我們的身份,讓父母陷入深深的
愧疚與自責當中。
但是,我們又能怎麽辦?
就此放手?
恐怕雙方都做不到吧。
雖然這四年沒有和她見過一面,甚至電話都沒有通過。
但,我還是通過家里的親戚們,和她的同學,了解到這四年的大學生活,她
是多麽的刻苦,多麽的努力,也同樣多麽的孤獨。
沒有交過男朋友,甚至連異性朋友都沒有,很少參加社團活動更別提各種聚
會了。
在她的朋友圈里,永遠找不到一張帶有笑容的自拍照更多的是分享周圍的事
物,以及心情。
她用冷漠而淡然的外表,冰凍了自己的內心,而身上流露出拒人千里的氣質
,更是告誡他人,不要接近自己。
我明白,這四年來,不只是我沒有忘記她,沒有忘記那段至死不渝的感情。
她和我一樣,也是如此,只不過,因為我明白其中的緣由,比她多了些許期
盼。
看著手機上的照片,恍恍惚惚中陷入夢境當中。
在那里,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童年,無憂無慮,而又充滿溫情的時光。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每天掰著手指頭計算日期。
眼看著七月份就要來臨,而這個時候,我也在朋友圈看到她曬的高鐵票。
望著窗外的車流,我似乎可以想象到她回家的場景。
輕輕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思緒也隨著牽動起來。
這枚戒指,是她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在她的無名指上,也同樣有著相同款式
的戒指。
只不過。
低頭仔細看著那禁錮在手指上的戒指。
唔………
姑且成為戒指吧,如果是80後或者90後的農村孩子。
應該知道這是什麽做成的。
它是由一枚老款的一角硬幣,掏空中間,只留下外側的鋁圈做成。
這枚戒指,她當時整整磨了一個星期,手指更是起了好幾個水泡,才做出來
的。
在我心里,沒有任何鉆戒可以和它相比。
雖然由於年齡的增長,手指也變的粗大起來。
原本略小的戒指,已經緊緊勒住了手指,每次轉動,都會夾帶著陣陣痛楚。
但是,我還是舍不得摘下它,就像內心舍不得她一樣,也舍不得那段真摯的
感情。
當到了和父母約定好的那天,我提前安排好了工作室的事情。
有老妖和另外一位合夥人——雲裳,我相信他們肯定會把這里管理的井井有
條。
七月12號,晴,東南風2級。
天還沒亮,我便早早起床,仔細梳洗打扮一番。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輕輕撫摸著那張酷似她的臉龐,心中的激動,愈發難以
控制。
說實話,如果昨天晚上不是吃了安眠藥,恐怕我真的會一夜難眠。
四年的等待,要看就要重逢,那種悸動的心情,真的無法用言語描述。
雖然已經是炎炎夏日,七月正熱的天氣。
我還是穿上了最愛的襯衫短袖,戴上特意買來的歐米茄手表,拿起桌上的車
鑰匙。
一路飛奔至樓下,徑直走到今年剛剛買的大眾邁騰,這是我向家里人所表現
出的一種證明。
我有能力掙錢,我可以給她幸福。
顧不上早飯,直接來到小區外的花店,那里有著我早就定好的鮮花——藍色
妖姬。
雖然才早上5點多,但是花點卻已經開門,一位身穿米白色連衣裙少婦,輕
輕擺弄著門口的花卉。
我走上前去。
「冰娜姐,早上好。」
少婦聽到聲音,轉身看了我一眼,宛然一笑。
「小羽,我就知道你會來這麽早。怎麽,就這麽急不可耐嗎?」
看著眼前的美艷少婦,聽著對方言語中的調笑,我嘿嘿一笑。
秦冰娜,是我初來Y市時認識的一位大姐姐。
雖然已經三十多了,但是外表看起來如同二十七八一樣,清純的容顏上透露
出了幾份成熟。
明亮的雙眸顯得清澈晶透,她的笑容永遠那麽溫婉。
不算性感的米白色長裙倒是飄逸,長裙樣式保守但也難遮擋她身前曼妙的深
溝。
秦冰娜看著我有些害羞的表情,清麗的面容上,露出些許微笑,塗抹著淡紅
色的唇角微微抽動,慢悠悠的說道:「好了,不逗你了,知道你今天要去見相思
已久的情人,你定的十六朵藍色妖姬,我早就準備好了。」
轉身走進花店,隨後拿出一大捧鮮花,紫色白邊的砂紙,包裹著風幹的花朵
,五顏六色的滿天星,點綴其中。
「給!昨天晚上趕工做出來的。」
伸手接過藍色妖姬,微笑著表示謝意:「謝謝冰娜姐,替我向勇哥問個好。」
說完以後,快速的轉身離去,留下身後面含微笑的秦冰娜。
看著急匆匆離去的我,秦冰娜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連忙走了出來,望著我的
背影喊道:「唉!小羽,有件事我想問你,為什麽你一定要選十六朵藍色妖姬呢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含義啊。」
剛剛打開車門的我,扭頭望著站在花店的美人,哈哈一笑道:「這個嘛…等
我回來再告訴你吧。哈哈…」
一路上馬不停蹄,從早上六點,一直開到下午四點,眼看著距離那個久違的
家,越來越近。
而心中思念著的那個人,恐怕也在家里等著自己。
長時間的疲勞駕駛,讓我亢奮的心情得到一絲緩解。
想要讓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現在闊別多年的初次重逢上,我不得不停在離家
最近的一個高速服務員內。
簡單洗把臉後,靠在座椅後背上,左臂倚著車窗,緩緩閉上眼睛。
回想起早上關於冰娜姐所問的疑惑,為什麽是十六朵呢?
給多年未見的心愛之人送花,為什麽要選擇藍色妖姬呢?為什麽偏偏是十六
朵呢?
既不是象徵著愛情的紅玫瑰,也不是一生一世諧音的十一朵。
而自己之所以偏偏選擇十六朵藍色妖姬,這其中的緣由,恐怕就是心里也是
想著她還記得以前的承諾,沒有忘記曾經刻骨銘心的事情。
十六!
這個數字對我和她來說,到底有著什麽樣的意義麽?
望著車窗一望無際的玉米地平原,我的思緒也漸漸飄遠起來。
是啊,十六,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里,兩小無嫌猜。》
白居易的這首詩,可謂是我和姐姐兩人之間,最貼切最真實的形容。
我叫吳羽,無語問蒼天的吳羽。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總感覺上天是不是在和我開玩笑,總是在我最幸福
的時候給我最沈痛的打擊。
先是賜予我一個外表美麗大方,性格溫軟如玉的姐姐,讓她最愛我最疼愛我
,最親近我,從小就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
隨後又在我的成長之路上布滿荊棘與坎坷,讓我的人生總是充滿戲劇性。
從小我就感冒發燒不斷,真正算得上是體弱多病,而在我八歲那年又一不小
心被開水燙傷了右手腕,至今還留有疤痕。
在我十一歲那年被一個不知名的蟲子咬到,搞到最後左小腿差點截肢。
等我長到十三歲時,又因為眼睛問題,做了一個眼瞼手術,讓我當了一個星
期的瞎子。
好不容易成年了,卻又因為保護最心愛的人,也就是我的姐姐,被人捅了四
刀,在病床上躺了兩個月,還因此錯過了高考,更是改變了我和姐姐兩人的命運。
而這些伴隨著我成長的挫折與磨難,並沒有擊倒我,反而讓我更加努力的去
或者。
因為,這坎坷崎嶇的路上,一直有道靚麗的風景線陪著我,她就是我的姐姐
——吳妍。
無言獨上西樓的吳妍。
縱然老天給了我如此多的磨難,我仍然還一直感激它,是它將我此生摯愛著
姐姐,送到了我的身邊,陪伴著我走到了今天。
我和姐姐生於農村,家庭也十分的普通,甚至可以說貧窮,反正在我七歲以
前,我們村六十多戶人家,我們家是最窮的那幾家。
那個時候,因為要響應國家計劃生育的號召,我爸媽決定就生一胎。
也許是祖上出過大善人,也許是我媽媽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一胎直接生下
了我和姐姐。
龍鳳胎這種罕有的事情,在我們老家十里八村幾十年才出現一次。
因此。我媽媽是我們村唯一個做足45天月子的女人。
在我們那里,一直流傳著一個關於龍鳳胎的傳說。
村里的老人說過,龍鳳胎是前期殉情的戀人,上天為了懲罰他們不尊重生命
,也同時被這種愛情所感動,
就將殉情的兩人,轉世投胎成龍鳳胎姐弟或者兄妹。
讓兩人明明相愛著對方,卻永遠也不能在一塊,承受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
所以,按照我們那里的習俗,龍鳳胎嬰兒,生下來以後會在滿月時,拆散他
們,將其中一送給別人或者親戚領養。
當時。我奶奶準備把姐姐送給姑姑收養的,因為姑姑只生了一個兒子後,就
被拉去強制結紮了,心里一直想要個女兒。
但是,這一切遭到了媽媽的強烈反對。
媽媽認為奶奶的做法是封建迷信茶毒,是舊社會舊思想的迫害。
在媽媽的堅持下,姐姐最終沒有被姑姑收養,而是留下來陪我一起長大,相
愛,相守,相望。
至於奶奶為什麽會同意媽媽的決定,我小時候還挺費解的,一直到長大以後
,才從媽媽口中得知。
原來媽媽剛結婚沒多久,就懷上了一個女嬰,可是那個時候奶奶下地幹農活
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
當時叔叔還在北方一個煤礦上班,嬸嬸還沒有嫁到我們家,姑姑又在做月子
,於是,照顧奶奶的重任,就落在了身懷六甲的媽媽身上。
也許是操勞過度,在胎兒七個月大時,就意外流產。
當時媽媽哭的很傷心,昏厥了好幾次,而奶奶也十分自責愧疚,從那以後,
對我媽媽也是言聽計從。
也許是因為我和姐姐是龍鳳胎的緣故,我們倆從小就特此親近,用句成語形
容,就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在我們剛出生的時候,因為媽媽是在鎮上的衛生院分娩的,護士要幫剛剛出
生的我和姐姐洗澡。
據說當時我和姐姐緊緊抱在一起,護士阿姨給我們清洗身子的時候,只能用
力掰開握在一塊的小手。
那一刻。就像兩個至死不渝,相生相愛的戀人一樣。
因為龍鳳胎都是雙卵雙胎的嬰兒,所以我和姐姐雖然長的有點像,但是並沒
有像其他同性雙胞胎那樣,近乎一模一樣。
我姐姐雖然只比我早出生一會兒,但是從小到大,她都比我很懂事,也比我
更成熟,在我的記憶里,好像還沒有見過姐姐調皮搗蛋的樣子。
姐姐一直以來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比我大了兩三歲一樣。
有時候我也暗自嘀咕,這可能是女生一直比男生早熟的緣故吧。
從小到大,我每次哭鬧時,基本上都是姐姐在安慰我,也只有在她的懷里,
我才能快速平息心中的煩躁。
在我的童年里,好像除了姐姐以外,就沒有其他可以銘記的同齡人了。
和我差不多大的同村小孩,都不願意和我玩,一部分是因為家里窮,被他們
父母看不起,約束自己的孩子離我和姐姐遠一點。
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和姐姐是龍鳳胎的緣故。
在我四五歲的時候,周圍鄰居家的幾個孩子,在和我和姐姐一起玩捉迷藏的
時候,也許是我和姐姐的心有靈犀,每次我都能準確的找到姐姐,然後抱著她歡
呼雀躍。
其他孩子看到我們姐弟倆親密無間,慢慢的也疏遠了我們。
以至於在我們上小學後,就再也沒有其他人陪我和姐姐一起玩耍了。
不過,這一切對我來說可有可無,從小到大,我的眼里只有姐姐,甚至比爸
爸媽媽還要重要。
因為爺爺去世的早,那個時候爸爸才十三歲,姑姑也才十五歲。
爸爸能夠娶到你媽媽,完全是因為你姑姑,那個時候的農村,家里男孩討不
到老婆的話,就會用家里的姑娘拿去和別人換。
我媽媽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嫁給了我爸爸。
在我和姐姐五歲的時候,爸爸媽媽為了掙錢,就東湊西借的買了一輛時風三
輪車,然後開始販水果,拉倒周邊村子里去賣,基本上都是一去一整天,到傍晚
時分才回來。
而從那時起,家里就剩下我和姐姐,因為缺少父母的照顧,再加上窮人家的
孩子早當家。
我和姐姐要比同齡人懂事一些,雖然每天早上和中午都是去奶奶家吃飯,但
是每次我和姐姐都會幫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說用壓水井幫奶奶抽水,做飯的時候幫奶奶燒鍋等等。
雖然童年缺少了父母的關愛與呵護,但是我和姐姐卻感覺很快樂,很開心,
因為只要兩人能夠在一塊兒,好像就沒有什麽不滿足的了。
我和姐姐這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關系,也使得爸媽十分高興,經常誇我
們倆聽話懂事,在父母不在家的時候,姐弟倆互相照應著,沒有像其他家庭的孩
子一樣,天天吵吵鬧鬧的。
畢竟,像我和姐姐這麽親近懂事的姐弟,在我們周邊的村子里,都找不出一
對。
我和姐姐的親密,不只是玩耍當中。就連日常生活時,也讓爸媽驚訝不已。
比如吃晚飯的時候,下鄉賣了一天水果的爸媽,總會多燒兩個菜,既犒勞一
下他們自己,也讓我和姐姐吃的好一點。
而一家四口在桌子上吃飯的時候,我只要一拿筷子夾菜,如果感覺這個好吃
,連續吃了幾口以後,在爸媽還沒有察覺到我對這盤菜的喜愛時。
姐姐已經主動的站起來,把桌子上的盤子挪動一下位置,讓那盤我喜歡的菜
,擺到了我的面前。
而由始至終,姐姐就再也不會用筷子夾一次那盤的菜,全部留給了我吃。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擡起頭沖著姐姐笑著感謝。
「謝謝!姐姐。」
姐姐圓圓的小臉,溫柔一笑,沒有多說什麽,畢竟這在姐姐眼里,不過是一
件很隨意的習慣罷了,而這種習慣,也漸漸刻畫到姐姐的骨子里。
而如夢方醒的爸媽,這才反應過來,兩人對視一眼,笑笑不說話,好像很滿
意自己的孩子如此的親切。
就這樣,雖然爸媽忙於賺錢養家,但是因為有著姐姐的陪伴,我的童年並不
會因為同齡人的疏遠,而感到孤單,甚至我還覺得自己是最快樂最幸福的。
一直到我八歲那年,每晚睡覺時,我和姐姐以及爸媽,一家四口還擠在東屋
的大床上。
姐姐和媽媽睡在床尾,我和爸爸睡在床頭。
我和姐姐都是貼著墻睡,爸媽睡外面,防止我們倆半夜掉下去。
而那個時候,我總是喜歡將身子縮到被窩里,摸著姐姐的小腳丫。
如果是冬天的話,從小就怕冷的我。就會把腳伸到姐姐光滑細膩白嫩嫩的大
腿上,然後姐姐就會岔開腿,夾住我冰涼的雙腳,用她大腿之間的溫熱,讓我的
腳暖和起來。
至於我們家的老房子,是我爸媽結婚之前,花了三千塊錢蓋的三間青磚瓦房
,外帶院子里一座低矮的廚房。
因為家里窮,我們家在蓋新房子之前,院子都是用玉米稭稈堆成的墻,而且
還沒有大門。
三間青磚瓦房,東屋是主臥,用來主人,中間是大廳,在我們老家也稱作「
堂屋」,西屋也是用來堆放糧食和雜物的地方。
東屋這邊由於是臥室,爸爸後來自己動手,買了紅磚,砌起來一面墻壁,將
東屋和堂屋遮擋起來。
而原先掛在哪里的窗簾,則被拆去掛在了西屋那里。
還記得八歲那年夏沫,剛剛上二年級的我,每天晚上都要吵著看電視劇。
因為我們家里剛買了一臺21寸的長虹金太陽大彩電。
也許是天氣漸漸轉涼,媽媽睡覺之前會打一壺開水放在爸爸跟前的床頭櫃上。
這樣晚上渴了的話。就不用跑去廚房喝水了。
那個時候我對電視里的東西,充滿了好奇,每天晚上都要看到十點多,而姐
姐也和我差不多,但是她畢竟是長女,又很懂事,所以平常都是我鬧著看電視,
然後姐姐在一旁也跟著看。
那天晚上爸爸比較累,或許是因為生意越來越好的緣故,所以還沒有到九點
鐘。
爸爸就擡手關掉了電視,吩咐我和姐姐趕緊睡覺,明天還要早起上學的。
還沒有看過癮的我,正陶醉在電視上播放的黑貓警長,當然不願意就這麽早
睡覺。
由於電視劇的遙控器放在了爸爸的床頭櫃上,我翻身越過爸爸的肩膀,伸手
就去摸桌上的遙控器。
誰知道黑燈瞎火的情況下,我沒有看到放在上面的開水瓶,伸手一推,就撞
倒了剛剛裝入滾燙開水瓶。
瓶身傾倒時,里面的開水瞬間澆在了我的右手腕上。
先是「啪」的一聲,那是保溫瓶破碎的聲音。
緊接著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那是我疼痛難耐的聲音。
滾燙的開水,瞬間傾覆在我的手腕處,而我被燙的直接「哇~」地一聲哭喊
了起來,左手攥著右手臂,直接從床頭滾到了地上。
火辣辣的疼痛,讓我瞬間嚎哭不止。
那種鉆心的疼,讓年齡尚且幼小的我,忍不住痛哭流涕,似乎只有這樣,才
能轉移神經上的痛感。
而這個時候,聽到聲音的爸媽,趕緊打開燈,急急忙忙的跳下床,扶起我的
身子,查看手腕上的燙傷。
穿著單薄秋衣褲的姐姐,也一臉著急的跳下床,眼神關切的看著我。
爸爸先是把我扶了起來,然後讓媽媽趕緊把抽屜里的燙傷膏,又去西屋的雜
貨箱里找出一塊蒸菜用的新紗布,剪出一條手掌寬的繃帶。
等爸爸弄好紗布後,媽媽已經把燙手膏均勻塗抹在我那被燙手的手腕上。
當略帶絲絲涼意的燙傷膏塗抹在傷口時,我正依偎在姐姐的懷中。
或許是因為女孩子發育比男孩子早的緣故,和我同一天出生的姐姐,此時看
上去比我要大上一些。
每當我依偎在懷中的時候,就像一個孩子一般,雖然我們倆都還只是八歲。
聞著姐姐身上淡淡的幼女清香,臉龐貼著姐姐的胸口,我甚至隱隱約約中可
以感受到姐姐的心跳。
在這種溫馨的環境,不止是姐姐的緣故,還是燙傷膏起了作用,我驚奇的發
現,手腕上竟然不那麽的疼了。
唔……這一定是姐姐的魔力,是她讓我遺忘了身上的傷痛。
我在心中默默的想著。
「孩他媽,你去廚房鏟點鍋底灰來,然後用香油攪拌均勻。」
爸爸拿著用蒸菜布做成的簡易繃帶,對著媽媽說道。
「咳……這孩子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放下手中的燙傷膏,媽媽一邊嘴里念叨著,一邊去廚房弄鍋底灰。
雖然嘴里抱怨著,但是媽媽看著我剛才慘不忍睹的樣子,心里也十分難受。
就這一個兒子,從小就寶貴的不得了,都這麽大了還和他們夫妻倆睡同一張
床,就是擔心兒子一個人睡西屋那邊孤單害怕。
看著不再哭喊的我,姐姐左手輕輕摟著我的肩膀,右手小心翼翼的拖起我受
傷的手腕,輕輕吹著涼氣,希望這樣能夠減少疼痛,畢竟,燙傷最讓人頭疼的就
是那種火辣辣的灼熱感。
對於姐姐親昵的做法,爸爸蹲在一旁看著,也沒有多說什麽,反而在心底感
到一絲欣慰。
在農村里,年齡相仿的兄弟姐妹,從小就喜歡拌嘴吵架,因為年齡之間的差
異不是很大,誰也不服誰。
而像我和姐姐這樣的雙胞胎姐弟,能做到如此親密無間,姐弟和睦的,真的
很少,甚至可以說是獨一份兒。
不一會兒的功夫,媽媽就端著一個瓷碗回來了,手上還拿著一根筷子。
爸爸把紗布鋪在桌子上,用筷子攪起一坨用香油拌好的鍋底灰,然後仔細地
均勻的塗抹在紗布上面。
看著那黑糊糊如同汙泥一樣的東西,我打心里有些惡心反感。
雖然知道這是我們村子里的偏方,治療燙傷有奇效,日後還不會留疤,但是
,心里還有些抵觸。
畢竟,我們家雖然窮,但愛幹凈的媽媽,從小就要求我和姐姐註意個人衛生
,這種鍋底灰的東西,還是第一次塗抹到皮膚上。
折騰了好一會兒後,爸爸終於把紗布成功的綁在了我受傷的手腕處。
經過我這一番折騰,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了,對於夜生活基本上可以說是無
的農村來說,這已經是很晚了。
爸媽重新整理了一下床鋪,趕緊催促著我上床睡覺。
這個時候,黑貓警長早已經演完了,再加上手腕上的燙傷,我也只好不情願
的爬上床,準備睡覺。
當爸爸關燈以後,由於我是睡在里面,緊貼著墻壁,而被燙傷的又是左手。
一旦平躺下去,就會撞到左側冰冷的墻壁。
而這個時候,燙傷膏最初的清涼感已經消散,再加上爸爸纏著的紗布又比較
緊。
那股鉆心的灼熱感再一次襲來,讓幼小的我無法忍受那種疼痛。
先是小聲呻吟著,緊接著越來越痛,慢慢的我又開始抽噎哭泣起來。
或許,對於年幼的我來說,面對痛苦時,哭泣,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原本還壓抑著小聲的抽涕,隨著疼痛的加劇,慢慢變的不受控制。
爸媽因為第二天早上還要起來下鄉賣水果,此時已經陷入夢鄉。
睡覺較輕的媽媽和姐姐,率先聽到了我的哭聲。
隨後爸爸也醒了過來,有些煩躁的看著貼著墻壁,不停抽噎著的我。
很明顯,這樣下去,今天晚上,恐怕大家都睡不安生。
爸爸左思右想之下,決定把我搬到西屋里睡覺,這樣就不會吵到他們了。
被困意纏繞的爸爸,不願耽擱時間,很快就將西屋空著的那張木板床收拾出
來。
然後在媽媽的幫助下,給我鋪好了被褥。
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睡,而且還是比較陌生的西屋,一時間恐懼
壓制住了疼痛。
我握著受傷的手腕,一臉不情願的望著媽媽,懇求她不要讓我一個人過去睡。
「媽,能不能不讓我睡西屋,我一個人睡那邊害怕。」
媽媽擡頭看了一眼爸爸後,輕聲安慰我道:「兒子,你今年都已經八歲了,
和你一樣大的孩子,早就一個人睡覺了。乖~,你要學會獨立。再說了,我們都
住在一個屋子里,只是中間隔著一個大廳罷了,你也不用害怕。」
然而,媽媽的勸解並不能解除我對一個人睡的恐懼,顧不得疼痛,雙手緊緊
抓住被子,不願放下。
總感覺,只要一放手,自己就會被全家拋棄一樣,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一個
黑暗而又陌生的環境中。
看著我還是不願過去一個睡覺,爸爸等的有些不耐煩了,準備強行抱起我送
到西屋的床上去。
而這個時候,一直沈默的姐姐突然開口了。
「爸,媽,小弟畢竟沒有一個人睡過,而且西屋那里的床鋪又緊靠著窗戶。
他一個人睡哪里感到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爸爸聽後無奈的擺擺手,心煩意亂的嘟囔著:「不搬到西屋住,四個人睡在
一張床上本來就很擠,現在小羽又被燙傷了手,今天晚上肯定睡不好覺。明天早
上四點怎麽起得來。」
媽媽這個時候也感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仔細想想後,突然對爸爸開口說道
:「咳!既然咱們兒子一個人睡覺會害怕,那就讓他姐姐和他一起睡好了,反正
他們倆還小,平日里關系又好,早上的時候妍妍還能叫羽兒起來上學。」
聽到媽媽的提議,爸爸瞬間眼前一亮,一拍腦門,連連感嘆自己剛才怎麽沒
有想到這個方法。
就這樣,我和姐姐被打發到西屋去住,這一住就是四年。
一直等到我們家蓋新房子,我和姐姐才被爸媽分開,一人一個房間。
因為是木板床,只有1米8長,寬1米,顯得十分窄小。
好在我和姐姐都才八歲,身體還沒有發育起來,兩個人住在一起,倒也不是
十分擁擠。
當姐姐關燈後躺在我身旁時,原本已經暫時忘記的疼痛,再一次襲來。
我支著一直手臂,輕輕挪動身子,緊緊靠著姐姐的身體。
原本按照爸爸的意思,我和姐姐雖然同睡一張床,但是要分睡兩頭。
後來媽媽怕我晚上睡覺翻來覆去,一不小心摔到床底下,所以就讓我睡在里
面,姐姐睡在外面。
姐姐似乎察覺到了我的難受,微微側著身子,然後伸出左手將我攬進懷中。
額頭抵著我的頭頂,柔聲安慰著我:「小弟,趕緊睡吧。如果還疼的話,就
告訴姐,姐會幫你揉揉。」
聞著姐姐身上淡淡的清香,我漸漸忘記了手腕上的火辣疼痛,默默的點點頭
。
然後將受傷的左手輕輕搭在姐姐的腰上,壓在身下的右手放在姐姐胸口的位
置,依靠著姐姐的懷抱,慢慢進入夢鄉。
過了一會兒後,姐姐看我已經睡著了,沒有繼續流露出痛苦的呻吟聲,也閉
上眼睛,緩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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