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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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趣史序言

  「宮中誰第一,飛燕在昭陽。」

  史載,趙飛燕出身微賤,只是憑看她的天生國色與輕盈舞姿而進入昭陽宮,受到漢成帝的寵愛,并登上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寶座。這種情況在歷史上是不多的,所以,趙飛燕就成了後人說長道短的對象。人們羨慕她的幸運:「何言飛燕寵,青台生玉輝。」(梁元帝《班捷妤詩》)「天行乘玉輦,飛燕與君同。」(李白《長信怨》)也贊賞她的婀娜多姿,所謂「燕瘦環肥」--被推崇為中國古代美人兩種典型的代表。

  但是另一方面,趙飛燕又擔著不小的惡名,被人們說成是「禍水」,紛紛指責她持嬌奪寵,妖媚惑主、妒嫉殘忍,進而說她生性淫蕩、放浪不羈。據說,大詩人李白御前供奉時,曾作詩奉迎楊玉環,詩中有「借問漢宮誰所以,可憐飛燕倚新 」的句子,將楊玉環比作趙飛燕,奉承其美麗和得寵,不料被人說成是影射,開罪了這位開元天子的寵妃,因而失意長安,并不得不從此「束發弄扁舟」,終身淪於草野--當然楊玉環沒有想到自己身後的遭遇與聲名,竟與趙飛燕差不多。

  確實,在中國,向來是「紅顏薄命」。古來的美女,生前不說,死後也常成為話柄。妹喜、妲己、褒姒、驪姬、西施、王昭君、綠珠、張麗華、楊貴妃等等,後人或哀其遭逢不幸,或責其誤國敗家,都是或在詩文、或在人口被指指點點的人物。

  宋元以來的通俗小說,更不厭其煩地以這些古代的美女為題目大作文章。趙飛燕也是這類作為話柄人物的美女之一,只是從班固《漢書.外戚傳》到明清時的艷情小說《昭陽趣史》,趙飛燕被說得越來越不堪。

  《漢書.外戚傳》記趙飛燕:「本長安宮人,初生時,父母不舉,三日不死,乃收養之。及壯,屬陽阿主家,學歌舞,號曰飛燕。成帝嘗微行出,過陽阿主,作樂。上見飛燕而悅之,入宮,大幸。有女弟子復召入、俱為婕妤,貴傾後宮。」

  顏師古注曰:「宮人者,省中侍使官婢,名曰宮人,非天子掖庭中也。」可知趙飛燕實是官婢出身,陽阿公主家的一個女奴。這一點首先使尊奉等級制度的班固,不能容忍,所以他毫不客氣地指出:「趙飛燕姊妹從自微賤興,逾越禮制,浸盛於前。」

  漢人主要從等級、出身、血統等方面出發輕賤趙飛燕,這在當時也還多少有情可原--中國從來就是一個等級社會,直到今天我們也不能完全消滅這種現象。但是,這一點卻給後代小說家夸飾其風流韻事,渲染其妒嫉淫亂,提供了一種出發點。

  今見最早寫到趙飛燕的小說是《飛燕外傳》,小說為了給趙飛燕的淫蕩尋找血緣根據,不惜對趙飛燕的出身進行了進一步的改造,說趙飛燕姊妹是浪蕩子馮萬金與江都中尉趙曼之妻的私生女,後流落長安,與射鳥者通,入宮後媚惑成帝,得到成帝的寵愛,成帝最後則因縱欲死於飛燕之妹昭儀合德的懷中,成帝確實是無疾暴卒的,朝野嘩然,歸罪於趙昭儀,昭儀因此自殺,這一點似乎是於史有征,因此小說家夸飾此事本不足怪。

  但是,引人注意的是,在中國小說史上,正是這篇小說第一次出現了比較直露的性行為描寫。如寫成帝「每持昭儀足,不勝至欲」以及服春藥絕精而死等等,對後世通俗小說的性行為描寫影響很大,或可稱為中國小說性行為描寫之濫觴,誠為茅盾所言:「此短文簡直可稱為後世性欲小說的源泉,換言之,即後世的長篇性欲小說的意境,大都是脫胎於《飛燕外傳》的。」(《茅盾文藝雜論集》)。

  《飛燕外傳》舊題西漢末河東都尉伶玄撰,顯然出於偽托。北宋司馬光在修《資治通鑒》時,誤以為是漢人的可信記載,所以在《漢紀》二十三券中引入了《外傳》所敘披香博士淖方成的話,說趙飛燕姐妹入宮是「此禍水也,滅火必矣」(古代按五行讖緯之說,謂漢以火德王天下)。由此可知在司馬光時《外傳》已經流行。大陸文學作家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疑《外傳》為唐宋人所作,大致不差。

  不過,根據司馬光《通鑒》引用《外傳》這件事來看,其時間最晚也不會晚於五代宋初。另外,宋人所作的小說《趙飛燕別傳》似也可以証明這一點。《趙飛燕別傳》見於宋人劉斧所編的《青瑣高議》,署名秦醇撰,從小說內容看,作者是看過《外傳》的,而秦醇(字子復,或作子履,亳州人)也大約生活於北宋前期。

  《趙飛燕別傳》主要寫的是趙飛燕入宮後的事,其中寫到飛燕姊妹極受寵幸,飛燕淫亂後宮,企圖得子固寵,也大多取史載以敷衍。惟竭力渲染飛燕姐妹的淫蕩,以坐實女人是害人敗事的「禍水」的觀點。不過,這篇小說的文學色彩比較強,其中姊妹二人為了維護家族富貴的處心積慮,以及飛燕設浴爭寵的描寫,筆致都頗生動。

  其他如寫飛燕為了求子,「多以小犢車載少年子與通」,以及寫飛燕假托懷孕,密搜民間子冒充一節,對於古代宮闈淫亂黑暗的揭露,也是有概括意義的。

  作者在《別傳》卷端寫了一段小序,自稱本篇發現於李生家的牆角破筐,自己補綴成篇。明代很有識見的學者胡應麟沒有識破作者的狡獪,猜測本篇是六朝人的作品,實際正入作者之彀中。

  當然,胡應麟之推崇這篇小說,并不完全在於誤以為它出於六朝人之手,而是認為,除了文風古 以外,《別傳》在描寫上,比《外傳》要好得多。他特別欣賞篇中描寫趙昭儀沐浴的「蘭陽灩灩,昭儀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等句,以為百世以下讀之,也令人心動。

  從小說美學的立場看,《飛燕別傳》確實比《外傳》要高明的多,以至在文言小說衰微的宋代,可入「杰作」之列。以後南宋皇都風月主人編的《綠窗新話》著錄之《趙飛燕私通赤鳳》、《漢成帝服慎恤膠》兩篇,都直接翻演《別傳》,明人《西漢演義》大段描寫的趙飛燕的故事,情節也受《別傳》的影響。這種陳陳相因直到《昭陽趣史》:

  小說稱飛燕前身是海外青邱山上的一個燕子精,其妹合德前身是松果山上的九尾野孤精。二妖均修煉多年。一日野狐精變為美貌婦人,下山等候路人,要騙取男子的真陽以成正果。恰燕子精變為男子也下山來,要取女子的真陰以成正果。兩精交合,燕精因功力不及狐精而被吸去真陽,於是糾集同類找狐精尋仇。燕、狐大戰,昏天黑地,北極佑聖真君從此經過,命鄧天若收縛二妖,交玉帝處置。玉帝罰二妖下凡做萬民之母,以求正果。

  下面接寫飛燕姊妹投胎,成為馮萬金與姑蘇主的私生女。飛燕本名宜主,因聰明美麗、身體輕捷,人稱飛燕。馮萬金和姑蘇主死後,飛燕姊妹無所依托,因移居長安,遇射鳥兒相助,遂與其苟合。為避人欺侮,二人躲進侍郎趙臨所居的洪福巷住,有人引荐進入趙府,被趙臨夫婦認作乾女兒,在趙府學習歌舞彈唱。漢成帝駕臨趙家,愛飛燕舞姿,帶飛燕入宮,封婕妤。

  成帝寵愛飛燕,貶許皇后為庶人,立飛燕為后。隨即合德也被荐入宮,也被封為婕妤,成帝感到於合德身上可以得到更大的性滿足,因終日與合德繾綣,受到冷落的飛燕難耐寂寞,就暗中召進射鳥兒,重敘舊歡,又私燕赤鳳,選若干美少年進宮,以供咱己淫樂。成帝與合德縱淫,因合德給成帝服春藥過量,致成帝精盡而亡﹔合德畏罪嘔血而死。哀帝即位,冊飛燕為皇太后。平帝上台,貶飛燕為考成皇后,旋廢為庶人,飛燕自知難免於死,自縊而亡。

  小說以因果報應結尾:飛燕、合德魂歸天上,玉帝因責二人於世間淫亂,罰合德為巨黿去北海受千載冰寒之苦﹔罰飛燕為猛虎,到冷靖山苦熬 餓。二人恐懼萬端,求救於如意真人。原來漢成帝即如意真人下凡。如意真人想起與二人舊日之恩情,因在玉帝面前為二人求情,玉帝改罰二人在如意真人院受戒三百年,再求正果。

  《昭陽趣史》拼湊多種寫趙飛燕姊妹故事的小說以成篇,僅於小說開頭、結尾強悍上一些因果報應的情節。其所追求的實際是借小說以欲,所以極力夸張飛燕姊妹之淫行,對性行為進行夸張的穢褻描寫。

  說穿了,在《昭陽趣史》中,作者僅僅是把飛燕、合德作為其展示性行為的一種寄體。黃摩西《小說小話》說其「不脫通常艷情小說之習氣」,甚是。其中寫趙飛燕放蕩,如與諸少年之淫行,較之其他小說更甚。小說雖然在因果報應的框架下展開,卻缺乏最起碼的歷史意識和善惡是非的觀念,對女性也缺乏同情心。

  本書前有一篇《趣史序》,其中說到:「向刻《王妃媚史》,足為玉妃知己,苦不 工以寫昭陽之趣,昭陽於九原寧不遺恨於君耶?乃爰輯其外紀題曰《昭陽趣史》。」

  《玉妃媚史》是寫唐明皇與楊貴妃荒淫故事的小說,現存清乾隆辛巳年(1761)的翻刻本,系據《太平廣記》及《綠窗新話》等書所說楊玉環逸事敷衍而成,也專意於艷情描寫,與唐五代至宋元以來有關楊貴妃的筆記、傳奇、戲曲、說唱等作品相比,格調顯得十分低下。

  清初劉廷機《在園雜志》曾將《玉妃媚史》與《肉蒲團》、《繡榻野史》、《浪史》等相提并論,謂之「流毒不盡」。根據這篇序言,可知《玉妃媚史》與《昭陽趣史》為一人所作的姊妹篇,由此大略可以窺見作者之識見與心理。

  《昭陽趣史》以抄本和清刊本流傳,刊本全稱《新編出像趙飛燕昭陽趣史》,有圖二十一幅,其中第十一幅有題「辛酉孟秋寫於有況居」,似刻於明天啟元年(1621)。也有明刻本存世,現藏於日本私家。與《玉妃媚史》一樣,《昭陽趣史》亦署,「古杭艷艷生編」,不詳其為何許人也。

  昭陽趣史卷之一

  話說海外有座山,喚做松果山,那山生得有趣,果然奇峰怪石,古柏蒼松,四時有不謝之花,八節有長新之果。來來往往惟是些麂鹿,曲曲灣灣都是煙云竹樹,正是不食人間煙火味,逍遙自在可長生。

  那山頂上有一 洞,洞上寫著「悟真仙境」。你道里面是甚的怪物?原來是一 長生不老的九尾野狐。他自從妲己化身之後,就來此山修行,整整修了數千餘年,聚集了數千小狐,自稱為悟真王。叫這些小狐輪 舞劍,演習武藝,自己只是修真養性。

  忽一日,時值三春艷陽天氣,花鳥爭研,悟真王吩咐小狐采取名

  花異果,玉液瓊漿,與眾小宴飲﹔悟真王酒至半酣,談及采取陰陽之法,不覺芳心宕漾,欲火頓炎。即對眾狐道:「我自到此山靜心修養,已經千餘年,尚不能成正果,想是未得真陽之故。我今欲往山外游行,倘能遇著仙年道骨的男子,漏他元陽.脫了軀殼,以了終身大事何如?」

  眾狐道:「此乃要緊事務,我們也常思想,若得大王成其正果。我們亦得者,脫此毛皮。」

  悟真王即將洞中一應事體,交付二狐妙慧看守,吩咐道:「要十分在意,我去不久就回。」

  妙慧應聲領旨。悟真王就把房門上鎖,點了几個精壯小狐,把守洞門。自己單身遠走,行不多久,到了一個幽僻去處。遂搖身一變,變了一個標致婦人。怎生打扮?有詞為証:

  西江月

  頭挽烏云巧髻,身穿縞素衣裳。

  金蓮三寸步輕揚, 娜腰肢難狀。

  玉指纖纖,春筍朱唇,點點含香,

  未曾窗下試新妝,好似嫦娥模樣。

  且不提悟真王變化的事。再說那松果山西首有一座叫做青邱山,此山幽靜,景致甚多,有詩為証:

  野鶴棲高樹,山禽繞澗嗚﹔臨流思出世,桃石竟忘形。

  蜂蝶常為伴,煙云共我行﹔靜中忙養煉,此地可長生。

  那山上無人往來,只有叢草閑花,獸蹄鳥跡。山凹中一座樓台,門上有個匾額,上寫著:「紫衣道院」。

  你道是甚麼人在里面住?原是一個成精的燕子,自稱為「紫衣真人」,性極好淫,他雖然在此山修練了五百餘年,也再不能脫化,尋聚數千小燕,山中快樂終日。在溪間中取些魚蝦,山中采些果品,吹彈歌舞,盡地受用。時當二月天氣,春光明媚,欲念難禁,有詩為証:

  來城便覺好風光,紅杏枝頭春意長﹔

  忽聽流鶯聲百囀,芳心已逗在伊行。

  那紫衣真人覺得身體有些困倦,便對小燕道:「這樣春光不可辜負,我欲往山外閑行,你等在此看看,散步一回就來。倘得遇著婦人,采取真陰,那時成就正果,也未可知?」

  便去房中穿一雙三鑲云履,搖搖擺擺走出了門。剛遇著一扇,乘風而起,頃刻間來到山前十字路口立定。望見一個婦人,年可十五六歲,獨自坐在路旁。

  燕精心下思量道:「這個所在,為何有這個美人?我且站在這里看他怎的?」

  就把衣服撩起坐在柳陰下,假意吟詩唱曲。不想那悟真王變的婦人,早已看見前面這個後生,心下歡喜。暗想:「這個官人必是天使,他來成就我道念事。」

  就假裝啼哭起來道:「有人救我,奴家情愿與他結為婚姻。」

  不想這句話正中燕精竅里,連忙站起身來,上前躬身作一個揖道:「娘子,此處乃是荒郊曠野,豺狼叢狐出沒的所在。娘子為何到此?」

  悟真聽說野狐,心里冷笑答道:「賤妾乃是海南官家女子、生長深閨,焉能得到此地?只因日前奴家見鵠皓月當空,不忍拾此良夜,與梅香開門到後花園中,觀賞將及二更,被一陣狂風把奴家抖在這里。等到天明四顧無人,怎奈腹中飢餓,望見桑園,意欲采取桑椹充腸,不想尚未有。欲往海南,天色已晚,恐途中為人所欺,苦不可言。今幸官人到此,當肯帶我還鄉與父母說知情,愿結為夫婦。」

  燕精道:「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娘子所言極是。但娘子腹中飢餒,天色又晚,海南路途,娘子鞋弓腳小,怎行得這許多路,不若到我家中權宿一宵。明早送娘子回家何如?」婦人道:「實出無奈,只得隨著官人便了。」

  燕精領著婦人取路而回。不多時,行到門首。那些小燕見燕精回來,都出迎接,看見婦人,問燕精:「這是誰家宅眷卻領他回來?」

  燕精道:「這是海南官家小姐,只因著了魔怪風,吹到此爾,於是我帶他回家來與我結為夫婦,你們快整頓酒席與娘子宴飲矣。」

  小燕道:「妙哉!妙哉!我們又拼一個壓寨夫人也。」

  悟真王進得門來,看得里邊光景,心中暗喜道:「我方曉認為他是凡間男子,豈知他是修煉的真人。我將漏他几點元陽,大事成矣。」

  少頃,只見眾小燕整了蔬菜酒飯擺一桌子,無非是些山雞叢雀魚合之類,天色已晚,燈燭輝煌,兩人對坐,燕精吃了几杯,婦人假意不吃。

  燕精道:「若不肯吃,我就下跪了。」

  婦人只得吃了一杯。燕精快活得緊,又連吃几杯,覺得有些醉意,對婦人道:「娘子既蒙允我百年之事,本不該造次﹔但你又是寡女,我又是孤男,不如暫效鸞凰,那時再成夫婦何如?」

  婦人道:「今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怎使得?」燕精道:「莫要推辭,如今就把燈月做了個媒,有何不可?若還說出半個不字來,教你終身永無歸日。」

  婦人雖然是這等說,心里卻也巴不得的,假意把手遮了臉道:「官人雅愛,非是不肯,只是女孩兒家羞答答,怎生說得出?」

  燕精聽罷,滿面添花笑道:「娘子,既作夫妻,那里羞得這許多?」

  就摟了婦人的肩頭,立起身來叫左右撤了酒席,秉燭歸房。小燕都去吃了夜飯,各自睡去。有詞為証:

  清平樂

  娜輕 ,做盡嬌 樣。

  欲訴衷腸還悒怏,羞對樓前席上。

  來顏向晚初開,鬢顏懶整金鈿釵,

  堪羨鶯悌恩愛,姻緣天上飛來。

  卻說婦人,燕精與婦人走進房中,把門閉上,解了羅襦,脫了繡鞋,上了牙床。燕精也自己脫了,把那麈柄弄的鐵一般硬的,把些津吐,替婦人擦上許多,婦人只是夾得緊緊,只等燕精陽 ,方 放松,要取他元陽。那里知道這燕精也是打磨成堅剛不壞的麈柄,盡力鎖了一個更次,那曾有些痿意。

  燕精見他緊閉不納,假意道:「心肝,我用盡了許多氣力,只是不能入去,如今精神疲倦將要 了,沒奈何放開些,待我弄進去快活一回,也不枉春風一度。」

  婦人道:「我怕里邊疼痛,你須慢慢放進才好。」

  燕精道:「你放開我自然曉得。」

  婦人慢把兩腿展開,那燕精放出手段,狠命一抵,噗的一聲,竟進去了。這婦人本非處子,乃是狐精變的,卻也承受得起。兩下情意綢繆,百戰不敗。

  婦人暗想:「這個後生到曉得些家數。」

  燕精暗想:「這個女子緣何有這個手段。」

  兩下不言,只管翻云覆雨又得弄了一個更次。

  畢竟,那燕精怎當得狐精的法朮,被他用運氣收鎖之法,把燕精環跳穴中一點,早己一 如注,心中著實不忿,氣昏昏各自睡了。燕精再也睡不著,思想必須采取仙草合成,再采陰丹吃了,方可取他真陰。

  次早起來,梳洗畢,婦人假意要回。

  燕精道:「待我親去園中取些果品,送你回家。」

  婦人道:「承官人雅愛,須速去速來。」

  燕精遂自己提了水火藍兒出門外,吩咐小燕道:「好好服侍娘子。」一直徑往山中去了。

  卻說那悟真王自夜間得了元陽,便覺滿面生光,精神百倍,躍躍便有仙氣。欲今晚再取他真元,一者想他經修練過的,倘或自己不能保守反輸一貼﹔二者恐他回來,一時被他識破,不能脫身,反為不美。不如乘他不在,使個金蟬脫殼之計,有何不可?

  即對眾小燕道:「我昨來時,慌促間未曾檢點,今日方知道失去一股金釵,此釵是無價之寶,我今欲往林中尋覓。官人又不在家,如何是好?」

  眾燕道:「既是寶物,若不去尋,被人拾去,我們著几個去尋來還夫人便了。」

  婦人道:「不要你們去尋,倘若你們拾了只說沒有,教我那里憑信?必須我親自去尋才好,亦不要你們跟隨我去。」

  眾燕遂見他疑慮便說道:「既是夫人疑我,任憑夫人去尋。」

  只見那夫人歡喜出門,一道煙去了。

  不多時。走到叢間。不想有几個小燕偶然在那叢樹上歇了。談天說地閑耍,忽看見家里這婦人笑嘻嘻,走近前來自言自語道:「官人,官人,你只道我是人間女兒,那知我是個多年老狐。如今被我漏了元陽,待我升天之後,再來度你。」說罷現了原身,顯現個神通,駕起一道祥云,竟自回洞去了。

  話分兩頭,按下慢題。再說燕精采了一籃仙草,因暗想今晚必定被我采取真陰,不怕他飛上天去。進得門來便問:「夫人在那里?」

  眾燕稟道:「夫人昨因失去寶釵,到叢林中尋去了。」

  燕精嚷道:「快去請來,倘或被人哄去,或被虎狼食了,怎麼好?」

  正說間,只見那樹上歇的小燕,連忙撞進門來氣吁吁報道:「大王,事不好了,那夫人,那夫人。」急喘喘的一時間說不出口。

  燕精慌問道:「想是那夫人被人哄去了麼?」

  小燕道:「不是。」

  燕精道:「若不是被虎狼食了?……。」

  小燕道:「夫人到不是被虎狼食了,大王倒被夫人食了。」

  燕精道:「怎的,我被夫人食了?」

  小燕道:「那婦人不是良家女子,卻是一個老狐精:我們躲在樹上,只見他笑嘻嘻的走來道,官人官人,你只道我是良家女子,那知我是個老狐精,被我漏了元陽。待我升天之後,再來度你。倏忽之間駕云不見了。」

  燕精聽了這話,不覺大怒。雙手把案桌一拍,道:「罷了,罷了,我想這所在如何有這個女子?就是女子緣何曉得吞鎖之法,把我真陽漏了。但不知是何方孽畜,敢如此大膽,壞我數百年功力。我如今怎肯與他干休?」

  當下即寫了咒語法帖,差兩個小燕去請當山土地到來問他。

  小燕領命去請土地。土地聞知燕精來請,驚得魂飛魄散道:「大王有何召喚?」

  小燕道:「你去便知分曉。」

  土地只得整冠束帶跑到門首。小燕報知燕精出來見了。

  土地稟道:「不知大王呼召小神有何法旨?」

  燕精道:「你是當山土地,所管何事?因甚容留何方孽畜在此攪擾?」

  土地道:「又不見刀兵戰斗,又不見攪亂山林,小神委實不知。」

  燕精道:「你還推不知,快與我訪來回報,不然決不饒你。」

  土地聽罷,不敢怠慢。忙應道:「容小神訪來便是。」

  看官你道土地是個正神,為何怕這燕精?不知這燕精修行數百餘年,煉成許多法朮,好生了得。動不動便要拆毀土地廟宇,趕逐起身。故此土地也怕他。

  只得走出門前問那些小燕道:「那妖怪在這里怎的作吵?」

  小燕道:「不曾甚的作吵,可惡他咋夜變做一個婦人,大王只道是真婦人,與他睡了一夜,被他漏了元陽,以此氣他不過。」

  土地道:「原來是為著這些,怎麼一個妖變得婦人就不認的?咋夜快活之時不記我土地。今日卻要我來頂缸。且問你眾人,看見那他打從哪一方去了?」

  小燕道:「據他自說是一個老狐精,他駕起云來,一陣風竟往西邊去了,若打聽得消息,待我們把那妖精拿回來,輪流每夜弄出他的真陰真陽,還我真人,才算好漢哩。」

  土地聽罷,知道是個狐精,有些下落。便駕起云頭空中一望,只見那老狐精在洞里大排筵宴,眾妖慶賀。

  悟真王高坐在上面,小狐坐在兩旁,飲至半酣,悟真王對二狐妙慧說道:「我今所得元陽,非是凡間俗子,乃是修煉成就的丹陽,故此竟成正果。欲待十五日升天,謁見玉帝。但恐此魔知覺我的居址,領兵首來交戰,未免傷我精神。我今半夜要上天參謁玉帝。」

  妙慧道:「大王所言極是。」

  狐精將洞中一應物件,并自己印信大小人眾俱交與妙慧掌管,吩咐好生在此修煉,不久丹成與你再會。妙慧拜謝收去,就把大 敬悟真王三四 。眾狐暢飲了一會,時近黃昏。

  土地看了半晌,曉得是他,遂按下云頭來見燕精。

  燕精問道:「你可探聽得他的蹤跡麼?」

  土地道:「小神已知備細,那妖精家舍離此約有二百餘里,有一山,山上有一洞,洞上寫著『悟真仙境』,洞里有個老狐坐在上席,設宴慶賀。把洞一應都交付與二狐妙慧,即今半夜上謁玉帝。大王若興兵須索及早。」

  燕精聽罷,愈覺火上添油,即點三千壯勇小燕,即刻起程去搗狐精巢穴。小燕得令,人人奮勇,個個爭先。燕精披挂完備,手執一根方天戟,身穿一件黃金甲,領眾小燕出了門。

  你看那些燕精好神通,呼起風來將眾小燕都吹在半天之上。四圍一看,只見西邊有一山洞,上寫著『悟真仙境』。小燕下來回覆,燕精方 起身,一齊都來到松果山上,差兩個小燕先到洞前打話。

  小燕走到洞前大聲高叫道:「洞里老狐精,快些出來投降,萬事皆休。若道半聲不肯,把你這一個毛頭都打成肉醬,把你這洞踏成平地。」

  小狐問道:「你是何方妖怪,敢來大膽?」

  小燕道:「我們是青邱山紫衣真人,只因你主前來賺了元陽,氣他不過,故親自領兵在此剿滅你這夥毛精。」

  小狐聽了這話,知道老狐事發了。正是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慌慌張張往里邊竟走,不料走的快了,把 狐頭撞在石柱上,磕了一個血窟,血流遍身,暈倒在地。

  眾狐急救醒來問道:「你為甚慌慌張張跌得這個模樣?」

  小狐道:「外邊有一枝兵馬,要與大王挑戰,驚得我魂不附體,來報與大王知道,不想又遭這一場苦楚。」

  眾狐急報於悟真王,悟真王吃個釘心拳道:「我說那漢子是個修煉成就的妖魔,他得知必然來吵鬧,故此急欲升天奏聞玉帝,遣天將來收服此妖。不想他來的這等速快,今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快點起三千兵士,把這孽畜殺他片甲不回,以絕後患。」

  悟真急急披挂,會起鷹翎刀,出了洞門,大喝道:「無知畜生,你來怎的?」

  燕精罵道:「你這毛頭有甚手段?敢來盜我元陽,且上前吃我一戟。」

  悟真道:「誰叫你貪一時之歡,墮我朮中,反不慚愧?及早快去修煉几年,待我爾後來點化你,還有好處,休得在此胡言討死。」

  燕精道:「你這毛狐,要干自己前程,不顧我終身大事。」

  就把方天戟劈面刺來。悟真王忙把刀架住,一來一往,一沖一撞,戰了十餘合,終是狐精步戰,怎當得燕身身體輕松,飛來飛去,左一戟,右一戟,殺得眾狐精東倒西歪。

  悟真王慌了,即將腰間葫蘆解下,念動咒語,顯個神通,放出一陣怪風,就飛沙走石。把那個燕精并眾小燕吹在半空中,成團作塊,你撞我,我撞你,身不由己了。眾狐精在下邊看他趺一個下來,便縛一個。意思都要困縛了,拿到洞中慢慢結果他。

  誰想這日正是三月初三,北極佑聖真君壽誕,上天朝見玉帝,卻好從此山經過。聞得一陣怪風,真君問道:「前面有什麼妖魔作吵?」

  鄧天君把慧眼一觀,只見一夥狐精圍一個狐王,在那里興妖作怪,飛沙走石,將那些燕精吹得站立不定。天君即將一面光閃閃的照妖鏡,望那邊一照,兩邊妖兵見那鏡子,知道是真君到來,那里還有心情去縛他,一個個嚇的手忙腳亂,急走如飛。也有去山凹里躲的,也有去洞中躲的,你推來我推去。

  好笑這些狐精方 都逞手段,到如今恨不的尋個地裂躲了去。

  鄧天君看見這些景致,呵呵大笑道:「無知的毛頭,何自苦如此?」

  前來回覆真君道:「下方乃是狐精與燕精 殺,望真君降敕除之。」

  真君道:「這些妖魔,本當剿滅,奈我今日壽誕,且饒他死罷。差你持此令旗,收伏二妖,帶去見了玉帝請旨定奪。

  鄧天君執了七星令旗,走向前來。只見一個白發老兒,頭戴方巾,手執拐枝,戰戰兢兢跪在地下道:「小神不知天君下降,有失迎迓,萬死!萬死!」

  天君道:「你既是本山土地,因何容這兩個孽畜在此作吵?難逃失守之罪。」

  土地叩頭道:「小神焉敢容留孽畜,但那妖狐精在這松果山修行千百年了,那燕精在青邱山也修行了數百年,終未成正果,法朮好生了得!小神實是制伏他們不下。今日不知為甚私情在此吵鬧,小神正沒擺布處,幸得天君到此,小神萬幸。」

  天君道:「既是如此,我自有道理。」

  隨即向前喝道:「你這兩個魔頭,有多大神通,敢在此作怪?」

  即取出縛妖索,將二妖縛了,向云頭見了真君。二妖只是磕頭乞饒性命。

  真君道:「今日本該剿滅,念你二人自入山修煉以來,未曾作祟﹔二來我今日生辰,姑且饒你死罷。且解去見玉帝,自有分曉。」

  鄧天君帶了二精,駕起云頭,頃刻之間進了天門。正值玉帝升殿早朝,真君出班執笏,長跪奏道:「臣北極佑聖真君,今日是微臣生辰,特來殿前參謁。」

  玉帝道:「生授予王母蟠桃會宴。」

  真君又奏道:「微臣還有一事上奏,臣打從松果山經過,偶遇一隊妖手 殺,臣已降伏,未敢擅戮,特解在此候旨發落。」

  玉帝見了二精道:「汝在山中修煉也有地仙之分,如何反在那里胡行,今被擒來有何話說?」

  燕精道:「我在山中靜守,誰知那狐精化作一個婦人,奈我俗眼不認的真,被他漏了元陽,使我難成正果。所以氣他不過,只得興兵剿滅他。不料他施法朮,將我戰敗。幸遇真君解救,不然一命几喪。」

  狐精道:「誰教你貪花戀色,也是作合該如此,與我何關?」

  玉帝道:「你二精罪當斬首,既蒙真君奏道,你等修行數百餘年,不忍誅你,姑免死罪,但你凡心未退,欲念未除,焉能得成正果?罰去凡間再轉一世,權為萬民主母,你二人今日雖仇讎,來世當為姊妹骨肉,相依得壽終,爾後再來度你。切不可又造惡業,永世不得超升。」

  自是玉旨一出,誰敢有違,傍邊閃出送生娘娘,收了二精,竟出南天門外,送往下界托生去了。真君自赴蟠桃會宴不題。

  此時,正是大漢孝元皇帝在位,國號永光,天下太平,人民安樂。江都有個王司律的舍人姓馮名喚大力,在他家中工理樂器。生下一個兒子名喚萬全,聰明伶俐,身材俊雅,十分標致。到了十六、七歲,就死了父親,只好戲耍。終日唱曲游戲, 球打彈,品竹彈絲,無所不通,他那祖傳家業都廢盡了。自己技撰編習樂聲,又無章曲,任為繁寺哀聲,自號為凡塵之樂,卻也好聽,聞者莫不心動。江都中尉趙曼訪知,留他府中承應,最喜歡他,出入跟隨,飲食同坐,夜則共睡,打扮得十分華麗,到與妻子疏了。

  一日,趙曼與萬金睡時,對萬金道:「你這樣竭力供我的欲,我後日娶個絕色花月極美貌的婦人與你為妻何如?」

  萬金道:「婦人雖然貌美風月,終是要我供他的快活,不若我在老爺左右,使小人常得受用,這便是小人終身事了,何必分外要老爺費心。」

  趙曼說到興動之際,把萬全緊緊摟定,極力弄了半晌,萬金盡力湊趣也不消。趙曼費力得趣異常,自此趙曼分外喜歡他,穿房入戶,毫無顧忌。

  那趙曼的夫人,原是江都王孫女姑蘇主,生得美貌丰毅,不亞西子,淫行并肩於則天。只是趙曼寵愛萬金,一月之間不過到他房一二次,亦不甚盡其所欲,想這淫行婦人怎當得獨守空閨?時常臨風對月,長嘆浩然。有詞為証:

  浣溪沙

  花樣妖嬈卻樣柔,合情俊眼逞風流﹔

  對人佯整玉騷頭,斜倚翠屏嬌又怯。

  妝初試控 釣,依前春恨鎖重樓。

  一日,時值端陽,趙曼家宴,與姑蘇主對飲。叫萬全坐在橫頭,歌唱品簫、傳 遞盞。姑蘇主看了萬金這般人物,丰韻嫣然,聲音嘹,恨不得將萬金抱在懷里。

  少頃,趙曼對萬金道:「我已醉了,你可敬夫人一 。」

  一邊口里喃喃的說,一邊已靠在桌上睡著了。萬金即將大 斟了一 ,雙手遞與姑蘇主,又唱一曲兒。姑蘇主屏退了服侍丫環,便對萬金道:「你再斟 敬我。」

  萬金又斟一 敬將過去。姑蘇主看見萬金執著這黃亮亮金 ,照得他十指尖尖,如同玉筍,更覺可愛。一時欲火難遏,色膽如天,即立起身去接萬全的酒 ,速將他雙手捏住,低聲道:「我吃半 ,你吃半 何如?」

  萬金忙忙低聲道:「夫人休得如此,倘或老爺醒來看見,怎生是好?」

  姑蘇主道:「你奉承老爺歡喜,奪了我愛,何不奉承我歡喜嗎?」

  萬金道:「夫人有心,我豈無意?但懼耳目眾多,故爾不敢造次。」

  姑蘇主道:「若得空時,我著丫環來喚你,卻不可負約。」

  萬金正要說話,只見趙曼睡夢中叫萬金:「你快扶我房里去睡。」

  姑蘇主笑道:「你看他這樣醉得,還叫萬金摟進房去。」萬金紅了臉出去了。

  姑蘇主喚了丫環鋪上床,又吃了几 茶,解衣而寢。丫環散去,只有一個貼身丫環名喚翠鈿,年可十五六歲,生的伶俐乖巧,是姑蘇

  主極得力的。往常要做些勾當,也是他在里邊做過牽頭。年紀雖小,做事熟慣。

  這一日,姑蘇主見趙曼睡熟,欲火難禁,忽然想著馮萬金:「我與他約的,不若來他沈醉,料來未醒。況且萬金又獨自在書房,今著翠鈿悄然地喚他進來歡樂一回。」即低聲叫道:「翠鈿。」

  翠鈿睡夢中聽得叫響,連忙走起來道:「主母有何吩咐?我正睡去,夢見一個男子纏我,再也掙不脫,苦楚萬狀。幸得主母叫醒,真個快活哩。」

  姑蘇主道:「怎的纏你?」

  翠鈿只是笑個不止。

  姑蘇主道:「我曉得了,這是極有趣的事,如何有許多苦楚?」

  翠鈿道:「只是我不曾經試,不知是苦是甜,怕的緊。」

  姑蘇主道:「你看月明透戶,最是動人。老爺又睡熟了,他的舊病直到天明方醒。我今意欲偷香竊玉,你若肯成就我的姻緣,重重賞你。」

  翠鈿道:「主母有事,任憑差遣,怎說個賞字?」

  姑蘇主道:「我看外邊,馮萬金性格溫柔,宛如君瑞,姿容出世不減潘安。若得與他諧一夕之歡,遂我三生之愿。不知你肯去喚他來否?」

  翠鈿道:「我去喚他不打緊,倘他不肯來時,明早對老爺說,咋日夜間翠鈿來喚小人,說夫人叫我去諧一夕之歡。那時老爺知道,不惟夫人不好看,連我的性命亦難保全。怎麼使得?」

  姑蘇主道:「這個丫頭果然有些見識。我實對你說了,當老爺睡著時節,我就約他了。你今去喚他來,成得此時事,我沒世不忘你的恩德。」

  翠鈿道:「原來如此,主母放心,待我去喚他來。」

  遂把門兒輕輕開了,下樓而去。姑蘇主獨坐在窗下看月,專等萬金來到。有七言絕句一首為証:

  經緯秋蹄金井欄,微霜 蕈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卻說翠鈿執了紗燈,輕移蓮步,心中暗想道:「萬金這 不惟,我翠鈿想他,原來夫人早已約他了:事勿錯過,待我叫他,或者先到我手亦未可知。」

  那時夜 更深,行到書房門首,看見里面還有燈哩。把個指頭輕輕的在他紙窗上濕透了一個洞兒,卻好萬金書房中獨坐。

  又因日里被姑蘇主勾引了,便有些高興,把一本春意兒在那里看,看到興動之際,見翠鈿走來,半驚半疑問道:「翠鈿姐來此何干?」

  翠鈿道:「特來報喜。」

  萬金道:「我有何喜?」

  翠鈿道:「主母因老爺醉酒熟睡,著我來喚起你。」

  萬金道:「怎麼敢去?」

  翠鈿道:「有我在這里怕甚麼的?」

  萬金道:「若蒙姐姐用情,結草銜環難報。」

  翠鈿道:「那里要報你結草銜環,如今只要你供我一個快活,便罷了,你適才在這里看甚麼?卻便這等高與。」

  萬金道:「是春意兒。」

  翠鈿道:「怎麼叫做春意兒?」

  萬金道:「女人不要看他。」

  翠鈿道:「便看何妨?」

  兩個奪了一歇,萬金故意翻了几幅。翠鈿看得心動,一把摟了萬金,臉上咬了兩三口道:「適時夫人方才說你是極有趣的,你今快與我試試看。」

  萬金就把翠鈿褲子解下,把麈柄騷騷的插進去。翠鈿是個處子,你道如何進去的這樣順利?一來是翠鈿騷興發作,早把麈柄濕透,二來是萬金想得動興如火,所以竟進去了抽一會。翠鈿興發起來,再忍不住。其心如雨打花葉飄飄 一般,不住的搖動,連忙將手抱住萬金道:「今日快活死我也。」

  萬金又著力抽了數百餘抽,翠鈿竟自昏暈過去了。萬金慌了手腳,將舌尖放在翠鈿口中,吐了十數口氣,方才醒來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萬金把手帕去與翠鈿拭了牝戶.整整的把 帕兒濕完了,扶了起來。

  翠鈿道:「主母來著我來叫你,為何到忘了須索,就行不可再遲。」

  萬金道:「與你弄了一會,只恐精力疲倦,怎好?」

  翠鈿道:「後生可畏事,知來者不勝於今也。」

  依先執了燈籠,萬金把房門關了,一同走到樓下。

  翠鈿到樓上對姑蘇主道:「馮萬金來了。」

  姑蘇主道:「你為何去這几時?可不焦死了我。」

  翠鈿道:「說不得的苦,方才遇著老爺遣坐在中堂,教我無處躲得,直等他睡了,方敢走進來,几乎嚇死我哩。」

  姑蘇主道:「快教他上來。」

  翠鈿走下樓來,把這話與萬金說通了,領他上樓。

  姑蘇主道:「等你多時,好不心焦哩。」

  萬金道:「蒙主母呼喚,非敢來遲,奈好事多磨耳。」

  姑蘇主此時芳心蕩漾,不能自持。急摟過萬金親了几個嘴叫道:「悄心肝﹔教人越看越動情,恨不得一碗水吞在肚里。」

  說罷,二人摟了上床。顛鸞倒鳳,意興倡狂。弄到酣美去處,姑蘇主把萬金麈柄雙手捻住,不忍釋手,那陰戶又痒發難,當放進去又不是,放出來又不是。著他就是熱石板上螞蟻,手腳何曾有一歇兒停息。

  對萬金道:「心肝,你這樣有趣人物,又生得標致,我怎舍得你,欲要嫁你,今生不能夠了:欲要你在身邊,又恐老爺知道,卻怎生是好?」

  萬金道:「只要常常如此也罷了。」

  就一氣抽了百餘抽。姑蘇主就如久旱逢甘雨一般,才覺稱心滿意,淫水淋漓得透了半席。

  姑蘇主道:「好 風流婿,若要今日不遇,你辜負我一生的愿欲了。」

  萬金道:「把帕兒替他抹乾於新。」

  又弄抽了數百餘抽,姑蘇主道:「樂不可言,只是教我熬不過哩。」

  兩下用力把麈柄夾住,把兩手攀了萬金的臂,盡力亂搖亂送了一會,那萬全也支撐不過,卻便 了。

  姑蘇主叫萬金并枕而睡。把他麈柄握著叫他將粘著陰戶,萬金道:「此時已是四更多了,天色將明。倘我一時睡熟,被人知覺怎生奈何?」

  姑蘇主道:「我豈不知?但與你盡了云雨之情,又看你俊俏風流,怎割舍得你去?」

  萬金道:「小人亦舍不得主母,怎奈梨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但愿主母常常呼喚,小人自當盡情。」

  說罷,執手起來,兩情愈密。只得呼翠鈿點燈仍送出去。翠鈿執了燈,姑蘇主挽了萬金的手,送下樓來。又一連親了几 嘴,說不盡許多綢繆之情,分別之苦。萬金辭去,姑蘇主只得撒手,上樓睡了。

  有詞為証:

  南鄉子

  月色浸妝樓,短燭熒熒悄來收。雨點春山愁未解,悠悠,望得伊家見始休。

  鸞鳳意綢繆,惱殺多情興未用。畫角聲殘空帳望,休休,一般離恨向西川。

  卻說翠鈿送萬金歸到書房中,對萬金道:「你方才看的春意兒送了我罷。」

  萬金道:「你是內家宅眷,要他何用?」

  翠鈿道:「便要他,管我怎的?」

  萬金執意不肯道:「恐日後老爺知道,不當穩便。」

  翠鈿道:「這春意兒你就不肯送,還指望日後我容你進去!」

  就使個性兒起來,往外竟走。萬金連忙扯住,跪下道:「非是我不肯相送,只為恐人知道。若是姐姐要時,盡意拿去便了。」

  就開了書箱撿了送與翠鈿。

  翠鈿道:「好人偏不肯做,如今待我把這春意兒拿去與主母,看熟了都要你一件件做完方才僥你哩。」

  兩 又頑了一會,送翠鈿出了書房,各自去睡,不必細說。

  卻說姑蘇主在床里思想萬金,再也睡不著,翻來覆去,一時身子疲倦,朦朧有些瞌睡,忽然夢見一個婆婆,領著兩個孩兒,走到床前

  道:「姑蘇主,你與馮萬金交媾,今當有孕,我有兩個孩兒送與你為女,來日當與馮萬金收去,日後自有好處。」

  姑蘇主醒來,卻是南柯一夢。心中暗想道:「此夢甚是奇異,若是果有此事,怎生是好?且未可全信。」

  又睡了一覺起來,梳洗已畢。那趙曼還睡在床上,姑蘇主走近床前叫丫頭端了一 茶來,與趙曼吃了。又閑話了半晌。趙曼著衣而起。梳洗了,到了外邊料理家務。閑時只與馮萬金戲耍。

  萬金得空時,姑蘇主也時常喚上樓來取樂,不覺光陰易過,日月如梭,又是個月日。腹內漸漸有些大起來,姑蘇主終日憂疑,恐怕趙曼知覺。趙曼生性又是嫉妒,克暴戾,最憊賴的人。若是做出來,性命難保,心下十分憂愁。

  悄悄地叫翠鈿道:「自頭一次與萬金相會之際,五更時分夢見一個老婆,領著兩個孩兒對我道:『我這兩個孩兒送與你為女』,醒來時還不信。不想如今我腹中漸漸大了,倘若老爺知道,你我性命難保,怎生計較方好?」

  翠鈿道:「有這等異事,必須處置,得萬全才妙。」

  只見他思想了一會道:「我有計在此了,老爺所喜的是萬金,又不常常到主母房中來的,主母不若推托有病,要到王太太家里養病,請醫調治。那時到了王家,再作區處。待生產了就叫萬金收去,再回府中有何不可?」

  姑蘇主道:「此計甚好,全仗你干得妥帖便是。」

  翠鈿道:「我自然一力承當,不必挂念。」

  姑蘇主自此之後,就假裝有病起來,趙曼聞得有病,進房來望他。見姑蘇主容貌黃瘦,心中大駭。

  姑蘇主看見趙曼,掉下淚來說道:「妾身有病,不敢驚動相公。不料日重一日,卻怎生是好?」

  趙曼道:「不知夫人患了甚麼病?」

  姑蘇主道:「腹中脹滿,飲食少進,心里煩悶,兼我府中往來人眾,更覺煩心,妾正欲稟知相公,暫回娘家,請醫調治,免得相公費心。」

  趙曼道:「既在這里不像意,暫且歸家調治也好,但盤纏日用,我自著人送去。」

  姑蘇主得了這話,便不勝之喜。趙曼備下轎子馬,著翠鈿送姑蘇主到王家好生服侍。

  姑蘇主上轎,回到家中,一家人都來迎接。進內父親王孫問道:「這几日身子健否?」

  姑蘇主道:「便是有些不健,因此回來調治。」

  翠鈿道:「家府中人來往甚多,夫人怕人攪擾,以此回來。要尋一間清靜房子,調養几時。想得太太西院書房十分幽雅,更有花木可以消遣,故此特來。」

  王孫聽了,即命家僮打掃西院。當晚整了一桌酒,父母與姑蘇主同吃共飲,講了些家常話兒。姑蘇主假意不餓,吃了晚飯就到西院中安歇去了。

  那西院果然十分幽雅,再無一個人影出入。就是父親也不過歇,三五日來望一次,早晚只用翠鈿陪伴。好不像意,卻是神仙一般快活。趙曼差人來望,只說未好,心下時刻記念。卻遇孝元皇帝差趙曼去外國封王,前來與姑蘇主作別而去。

  不覺光陰似箭,又早到了一個月日,腹內更大。馮萬金見趙曼不在家里,便思想姑蘇主舊時恩愛。去香鋪里買了几帖合香袋兒,又買了些時新果子,來到王家探望。

  走到門上向門公說道:「小人是趙府一個長隨,趙爺寄信回來,要見主母。」

  門公聽了通報姑蘇主。姑蘇主道:「著他進來相見。」

  門公出來領了馮萬金一直走到西院。萬金見了姑蘇主,十分親熱得緊,把香袋兒果子都送與姑蘇主收了。

  翠鈿道:「冤家,都是你前日與主母作樂,有了孕。如今教我冷清清避在這里,虧你下的狠心,再也不來望望。」

  萬金道:「小人實不知主母抱病有孕,故不曾常來看,怎敢忘了主母厚恩。況老爺在家不敢來此,今日特地前來,只說寄信方得到此。既是有孕必要尋個方法。」

  姑蘇主道:「正為著這件事情專等你來。若後,分娩之後,你可悄悄藏了出去,撫養成人,也不枉了我與你恩愛之情。」

  萬全道:「未知几時分娩,小人可來。」

  姑蘇主道:「你約莫月盡來便是,千萬不可忘了。」說罷,萬金辭別而去。

  出了大門,心中悒怏,忙去城隍廟里祈簽。又不十分明白。萬金出了廟門,恰好遇著一個論命的先生。這先生不是凡人,原來是送生奶奶變化的,來指點萬金。

  萬金見了即忙打了一個揖道:「先生,我有一個內眷懷孕在身,未知几時分娩?特來叩問靈課。」

  那先生答道:「你禱祝了,看卦上如何?」

  萬全拿起卦筒,向空禱告了遞與先生。先生通試了,把金牌擲下占得個天風,妒卦道於卦上,就該分娩了。只是嫌他帶了鉤陳,到念九日寅時准產。

  萬金送了卦錢回身思量:「帶個孩兒出來不打緊,怎得一 乳母乳他方好。」

  轉到府中日夜心焦,只是放心不下:看看又是念六日了,再沒擺布。正走出府門來,這也是天下主母降生,自然有機會湊他。

  卻好撞著一個婆子,對萬金道:「特來與大叔作線。」

  萬全道:「是何人家女子?」

  婆子道:「說起話長。所說的不是女子,是個寡婦,生的十分美貌,作事伶俐,如今廾一歲了,上無父母公婆,只生得一個遺腹子,才得九個月,不料五六日前死了。終日在家啼哭,我見他孤苦,再三勸他再嫁丈夫,以了終身事體,他便應承了,我就說起大叔來。他說曾住過趙府房子,也是認得大叔的,若得應允,今晚便可成親,不識尊意如何?」

  不想這話正合馮萬金要尋乳母的意思,就滿口應承道:「使得,使得,只是我未曾尋得房子,怎麼好?」

  婆子道:「不要尋房子,他是要坐產招夫的。」

  萬金道:「這樣更好。」

  便去袖中取出一兩銀子遞與婆子道:「拿去擺酒,待我進房中收拾行李,取了聘金便來。」

  當晚,兩個成親不必細說。

  過了一日,已是廿八日了。萬全道:「思想啟課先生說姑蘇主廿九日准產。」

  便對妻子道:「我有一事對你計較,不要怪我。」

  婦人道:「我與你是夫妻,諸事由你,怎麼說怪字?」

  萬金道:「我在趙老爺府中走動,夫人與我私通。不料如今懷孕十月,若是老爺知道,我的性命難存。前日夫人假病在王家,見我道:『待我產下,你可悄悄地領去撫養成人,也不枉了相敘一場。倘或生得一男半女,我與你撫養成人,大來也是我與你後來指望。』又得夫人歡喜,時常照顧不小。但只是怎的帶了出來?」

  婦人道:「這事有何難處?必須如此,如此。」

  萬金聽了歡喜道:「此計甚妙。」

  未知如何?且聽下卷分解。

  昭陽趣史卷之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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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陽趣史卷之二

  卻說姑蘇主到了二十九日子時,腹中疼痛起來。正是瓜熟蒂落,到了寅時,一胎產下兩個女兒。翠鈿服侍主母上了床,把些茶湯來吃了。還是姑蘇主平日調理得好,身體也不至十分辛苦。

  翠鈿去看兩個孩兒,身也不動,聲也不出,就是癱軟了一般。便拿去一并丟在壁腳邊,把些草紙來遮了。外邊有侍女來望,只說咋日偶冒風寒,不能起身。

  翠鈿心下思想,萬金不來,十分憂恐。道:「天殺的,為何不來收?是忘了?」

  正在疑惑,只見萬金急忙忙挑了兩個盒子走將來。

  翠鈿見了罵道:「天殺的,害死人也,夜間夫人生下兩個女兒,專等你來哩!」

  萬金道:「夫人健麼?」

  翠鈿道:「夫人倒健。只是這兩個冤家怎麼得出去?」

  萬金道:「且去見了夫人自有道理。」

  萬金來到房中,姑蘇主道:「你來了,我方才生下兩個女兒,只見紅光滿室,想他長大必有好處。你須好好藏了出去,用心看管。倘得他日後成人,也不枉了我與你相敘一場。」

  萬金道:「小人拿兩個盒子在此,只說府中差送供給,如今就把他放在盒內藏了出去。小人外邊乳母房子俱已停妥,不必主母挂念。」

  姑蘇主道:「這等我放心了。」

  翠鈿就把孩兒裝在盒內。萬金別了主母,挑了盒子,大踏步走出門來。竟到自己家中,開了盒子取出孩兒,交付與妻子。

  到第三日,才開聲啼哭。這婦人看他勝如自己生的,萬金歡喜,自與妻子過活,也不敢十分到府中去了。

  不一日,趙曼封王回來,去王家見了丈人,又去見了姑蘇主道:「夫人如今身體健否?」

  姑蘇主道:「妾自相公去後.病體漸覺好些,如今已好了八九分了。」

  趙曼道:「今日就請夫人回府。」

  遂辭別王孫,差人迎接夫人回去。

  到晚飲宴畢,趙曼出去几時,一路風霜勞頓,不要說女色,就是男色也不得見面。如今回來怎禁得欲火倡狂,便與姑蘇主百般快樂。萬種歡娛,繡被中慢效鸞鳳,牙床上共諧秦晉,耳畔嘖嘖噥噥,惟是鑽心密語,枕邊咿咿啞啞,都是動興淫聲。

  趙曼弄了一會道:「我一向不與你同衾共枕,那知你這般知趣。」

  姑蘇主道:「你雖然有了馮萬金,不到我房中,我無日不思想你。如今卻教我怎的不快活?」

  把兩腿勾了趙曼的腰,趙曼麈柄齊根放進,直到酣美去處。姑蘇主遍體酥麻,趙曼又將麈柄在牝中四圍絞了一通。姑蘇主提身不住,趙曼又盡力抽了一會,卻便 了,把 帕兒揩得牝具乾乾淨淨,交頸而睡。有詞為証:

  誤佳期

  一自那人去後,滿口淒涼,依舊一庭芳草。

  怨清幽,卻把人 愁。此夜結同心,霞滴花心透,

  今朝得意慢追歡,不許催清漏。

  那馮萬金也知趙曼回來,便對妻子道:「趙爺回了,我去叩見,若得搬進府中,又好與夫人往來,強如在此居住。」

  妻子道:「如此甚妙。」

  萬金即去叩見趟曼。

  趙曼道:「你為何不在我府中?」

  萬金道:「小人新取得妻子,不曾稟過老爺,不敢擅自進來。以此權在外邊居住。」

  趙曼想道:「如今有了妻小,年紀又老成了,留他在家穿房入戶,也不是道理。」

  便對他道:「你既有了妻子,我府中也不穩便,與你白銀二十兩,在外邊做些生理過活﹔倘有事,便來喚你。」

  萬金只得些白銀子,叩謝歸家。

  不覺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女兒也是七八歲了,大的取名宜主,小的取名合德。宜主天性聰慧,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看過就能解惑。

  一日,在萬金箱內檢得一件醫書,是彭祖留下方脈,拿來看了一遍,正覺有味。里面有一款道:「凡女人與男人交媾過了,須如此如此,運氣之日還如處女。」

  不覺嘻嘻的笑,拿到房中細細看了,便曉得運氣訣竅。雖然有些動情,只是年紀尚小,萬金夫妻管得緊,便胡行不得。他姐妹在家只得做些針指,看些詩詞,習學音律,不在話下。

  常言道:「坐食山空。」這馮萬金趙曼又不來喚他,因此再無出息,家業日漸凋零,只好去幫些閑過日子。

  宜主、合德到了十五歲,姿容出世,窈窕無雙,纖腰 娜,小腳妖嬈,宜主便覺舉止翩然。就是花枝風顫的一般,都是天生就的。這一段輕盈弱質,哪里是常人學得來的?當時的人都取名叫他做飛燕。

  你道他為何這樣輕的身子?只因前世是個燕精轉世,所以不重。合德生的比飛燕略肥些,卻也肌膚潤澤、出俗不濡,性格幽閑,丰姿俊雅,熟於音律,工於詞賦,尤善於謔語。每出口輕緩可聽。振振有詞,單道那婦人美貌。

  他姐妹二人常夜坐談心,皆有鳳求鸞配之想。不料萬金愈加貧窮,食不聊生,郁郁成疾。

  一日叫妻子道:「我病十分沈重,多分不濟事了,我原在趙府中走動,趙爺極喜我的。待我死後,你們都到趙府中投生便了。」

  說罷便哽咽起來,嗚呼哀哉。一命已歸泉府。妻子無銀殯殮,只得到趙曼處,借几兩銀子收殮了。母女三人在家做針指,賣些銀子,將就度日。

  不想江都大旱,田中顆粒無收,兼之時氣大行,這飛燕的母親也患病在床。喚飛燕、合德二人到床前吩咐道:「你二人雖非我所出也,是我乳哺一場。今已長成,望配過女婿,養我半世。誰知我今病重,倘或死後你可將我箱中几件衣股賣了,殯殮我。你二人生長閨門,年紀幼小,那得能過活,可往趙府叩見夫人,倘或另眼看顧也不見得。」

  說猶未了氣絕歸陰。撇得飛燕姐妹二人,朝無呼號之食,夜無鼠彘之相,四壁蕭然,室如寧馨,只好做些針指過活,值此荒年,哪去賣?二人商定,還按父母所言,去叩見趙府姑蘇主,再作計較。

  出得門來,只見挂著孝,二人看見是姑蘇主王氏的。二人大驚:「我與你這般苦命,今夫人也死,倘進去投他,做了死下賤人,不是投生竟是投死了。」

  聞得人說長安成熟,只得流轉長安居住,姐妹做些草履到市上換些柴米度日。那市上人都稱贊他標致,指望看上他來換時節,分外多與他些。

  內中有一個風流子弟,生得聰明俊俏,專好打鳥的,人就綽號他做射鳥兒。年紀有二十多歲,家財約有數百金,只是未曾取妻。

  你道緣何未有妻小?只因他浪蕩閑耍,長安城中家家曉得,因此不肯將女嫁他。他偶出來看見飛燕、合德,將草履來市上換柴換米。果然天姿國色,體態妖嬈。打聽得他止有姐妹二人,別無父母親戚,意欲取他為妻。常常著人送些柴米蔬菜,去結識他。飛燕、合德想他與我非親非戚,難得這般厚情,心中也有些歆動。

  事不覺秋盡冬初,朔風正起,忽然降下一天大雪。一連三日,姐妹二人在家柴米都吃完了。哪里出門換得?看看挨到將晚來,雪略住了些。合德到市換米,挨到家中,天色已晚,哪得個柴米炊煮,正是屋漏又遭連夜雨,行船又遇打頭風。

  二人嘆息了一會,只得忍飢而睡。睡到半夜,飢寒難忍,再睡不得。飛燕道:「天氣又冷,肚中又飢,我和你貼背坐了罷。」

  說到傷心之處,不覺大哭,二人坐到天明。

  只見那射鳥兒,夜間思想飛燕、合德道:「這几日不曾著人送些柴米去,明日不若到他家間耍一回,就探他聲口何如?」

  到了天明,叫小 提一壺酒,裝几個果碟,買了些點心,自己打扮得齊齊整整,親來到飛燕家中。

  飛燕、合德出來迎接道:「草茅之舍,得君光顧,蓬蓽生輝。」

  射鳥兒道:「村夫俗子得親芳顏,實出萬幸。我思昨夜天氣寒冷,孤身極難消遣,特備一壺淡酒,為二位姐姐解寒。」

  飛燕道:「往常多承君家周濟,無可報恩,又承厚情何以充當?」

  射鳥兒道:「這些小事何勞致謝?」

  即令小 酒來。三人吃了几 ,彼此便有合情之意。又吃了几,酒己完了。

  射鳥兒道:「酒沒了,再去買些來。」

  即去袖中取了銀包,解開取了一塊銀子,約有五分重,遞與小道:「亦去槽房內沽他几壺好酒,家中再整些蔬菜來。」

  小 應聲去了。射鳥兒見他姐妹兩人,一點欲火發起,那里控制得住,又不敢大膽,只得假意道:「二位姐姐,這樣天氣何苦甘自凍餓,不如待我替姐姐做一個媒,擇一佳婿,遂了姐姐終身之事。作承小弟賺几媒子,不識尊意何如?」

  飛燕道:「雖然要嫁丈夫,哪得人來娶我這窮鬼。」

  射鳥兒道:「休得太謙,請問姐姐要嫁何等人家?」

  飛燕道:「只像君家這樣人材便夠了。」

  射鳥兒道:「若像弟的,恐不稱佳婿。」

  飛燕道:「我姐妹二人,屢受君家恩惠,無以為報。倘蒙不嫌棄,愿奉箕帚。」

  射鳥兒道:「既承姐姐厚愛,今且權效一夕之歡。待小弟後遣媒妁,取二位姐姐歸家,永諧伉儷。小弟一身之愿足矣。」

  飛燕道:「妾見君家風流慷慨,濟困扶危,固獻以身事。今欲苟合,不待媒妁之言,今人恥笑,妾斷不為也。」

  射鳥兒便雙膝跪下道:「姐姐今若不肯垂憐,小弟實難再生,愿就姐姐前自盡。」

  合德連忙扶起來,對飛燕道:「姐姐只此一次,那里便有人知覺。」

  射鳥兒道:「還是二姐之言有理,只此一次。後來再不敢胡行,直待娶得姐姐歸家任憑我便了。」

  飛燕見他情極,便道:「既欲如此,也待晚來。」

  說罷,小 拿酒肴來了,擺在桌上。射鳥兒即叫小 炊飯來吃,小 應聲去了。即炊熟了飯,三人吃完,又湯酒來飲了數 。射鳥兒對小 道:「我今日還要到城中算賬,明日才得回來,你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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