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大伯哥借种,不料……】(1-3全)
第一部
(1)
「死活你得走出去!」
打记事儿,就记得这话。这话我大跟我说了十万次。(大:Dad)
「死活你得走出去!啊!死活走出去!你知道么你!」
「死活得走出去!不走出去你就完了!你懂么你!」
这话有无数变种,说到底,核儿是走出去。
没有家长愿意孩子远远离开。可没办法。家太穷了。
家家挑水吃。要挑一里地。才有水。河水。挑回来是浑的。沉半晌,才变成
半浑。
我这辈子最大愿望就是能喝上清亮水。我能想出来的最奢侈的事,就是能像
城里人那样冲个澡。
张眼瞅。四边都是山。一层一层的。走出去?咋个走法?腿儿走一天一宿,
能上镇。命好搭上嘣嘣车,再颠一天一宿才能进县城。男的能挣蹦的,上镇里城
里卖命。女的没嫁人的,一宿一宿盼啊,就盼着能嫁远点儿。
我是家里老嘎达。上头俩姐,全嫁的本屯的。我大发狠,说砸锅卖铁也要让
我走出去。
被蛇咬、被蜂蜇。我大流了多少汗?砍了多少柴?有些事我永远不知道。大
豁出命送我上县里念书、让我初中毕业。
我是我们屯念书最多的。念满八年呢。
现在我大每次喝酒,都眯着眼,特骄傲地说:「工夫没白费!老嘎达总算走
出去了!」
是。我嫁人了,出了我们屯。可我没能走出大山。这山太大,山连山。我这
儿离我大三十里。四边还是山。
记得结婚那天,来闹房的悄悄在我被子底下塞了好多枣和花生。
我和钢蛋儿被塞进被子的时候,闹房的在旁边带头吼:「早生贵子!」然后
那帮就扑上来……
(2)
山里特看中女的能不能生养。到今天,这规矩传几百年?几千年?谁知道?
我们屯老拐家大儿媳妇,过门三年没动静。后来不咋的忽然就丢了。咋咋呼
呼到处找,没找到。
这事过去好久,有一天屯里炸了锅,采药的药匣子说在石砬子底下瞅一女的
趴那儿,脑袋瘪瘪着,哪哪都是蛆。
她娘家来闹,这边都说是她自己跳的崖。我不信。好端端活着,能因为怀不
上孩子跳崖?可不管咋死的,反正人没了。这事儿传得很远。
钢蛋儿都听说了。
我男人叫钢蛋儿,别信名儿。其实他病病殃殃,小脸煞白。说亲的说他能挣
钱,离我们屯也老远的。我大就答应了。
钢蛋儿上头有一哥,大他三岁,我叫他大伯哥。
大伯哥比钢蛋儿壮实多了。牛似的。一米八七,推一大光头,一身腱子肉,
浓眉大眼,憨憨的,话不多。
头次瞅见大伯哥,我偷偷问钢蛋儿:你俩真是亲生的?钢蛋儿软软给我一巴
掌。
都说爹娘的精血全给了头胎。以前我不信。后来信了。
早先以为出嫁有多好,嫁过来才知道,真是累死累活。钢蛋儿开一小买卖,
没瞅他吃过一顿踏实饭。真邪门儿了。
一吃饭,准有来买东西的人,都是急茬。没完没了的卸货、送货、卸货、送
货。
眼瞅钢蛋儿越来越胖。虚胖。身子骨没力气,整天哎哟哎哟,不是腰疼就是
腿疼。也是。他也不容易。
山区为省电,天黑就上炕。没别的娱乐。上炕就咣咣。我们这儿都不戴套。
套多贵啊?再说了,结婚是图啥?
就这样,一年下来,我居然一直没怀上。每月该来的照来。想起石砬子,我
后背发凉。
那天搭拖拉机上县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大夫说,你正常。
我问大夫啥意思。大夫说,许是次数少。许是太累。不放心的话,让你男人
来一趟。
让我男人来干啥?该犁的犁了,该播的播了。我男人能有啥问题?我一肚子
气回了屯。
回来没多久,二蔫儿娶媳妇儿,我们去了。新媳妇儿挺着个肚子拜高堂。所
有人都瞅出来是咋回事儿。
晚上,大伯哥和大嫂过来串门吃饭。饭桌上,大嫂说:「路上听他们都嚼这
事儿呢,说这世道完了。」
钢蛋儿说:「肏。可不完了么。这啥事这?」
大嫂说:「你错了。人这叫有本事。」
我在旁边,一哆嗦。
大伯哥给大嫂一瓢儿:「你虎啥玩意儿?这老多好吃的愣堵不住你嘴?」
大嫂抬头瞅瞅我,笑着抽自己嘴巴说:「嘿!我这嘴该撕!我这嘴该撕!」
酸菜炖粉条,钢蛋儿给大嫂端过去说:「来来来!吃吃吃!」
院子里忽然有人扯脖子叫:「掌柜的!」
钢蛋儿放下酸菜炖粉条、冲出屋子、一边跑一边喊着:「来了来了!」
(3)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又是一年,我的身子还是没动静。
那天上完厕所一擦,又红了。想起石砬子。我后背麻了。
第二天死活拽着钢蛋儿跟我一块搭拖拉机上县医院。
等半天,他的化验单出来了。那张纸上乱七八糟的,我啥也瞧不懂。上楼找
大夫。
大夫瞅瞅化验单、铁个脸说,「男方精子存活率太低,精液不液化。」
钢蛋儿瞪眼睛问大夫:「我我我我啥玩意儿?」
大夫说:「这么跟你说吧,就是你的种,不灵。」
我问:「大夫这咋治?」
大夫说:「治不了。」
我急了:「咋会这样儿!咋个治不了?」
钢蛋儿揪我胳膊说:「咱回!」
钢蛋儿生生把我揪回屯,攥得我肉疼。
我一路走一路说软话、宽他心:「许是查错了。不碍的。咱上城,换家医院
再瞅瞅。」
钢蛋儿一直不说话,回了家就趴炕上,黑个脸给我。
我当然想生孩子。我知道我不比哪个女人差。我要用实际动静让所有人都瞅
瞅,其实我比哪个女人都强。
钢蛋儿也想生孩子,想得发狂。他抱他侄子亲啊亲,没个完。跟我抱他侄子
摇煤球、摸房顶,侄子没够。他也没够。
还记得头结婚,他第一次解我裤带时在我耳边呼着热气说:「咱生娃吧。生
一大串,整一足球队,开饭吹哨。」
(4)
那以后,上医院的事儿,谁都不再提。
我不提,是因为我怕。怕再听到那种宣判的声音。他不提,八成他也怕吧。
我公公去了。婆婆也追过去了。
那天,夜了,屯里静下来。狗不再叫。终于没有来买货的。我们能睡个安生
觉了。
所有屋照常黑着。为省电,没客就不点灯。
我收拾完所有家伙事、闩上门、躺炕上。钢蛋儿早上炕了,还是灰头土脸那
样。
我身上滚烫。自己脱了裤衩,翻个身,朝着他,小声说:「抱抱我呗。」
钢蛋儿没动。我拉他手到我两腿中间。他手不动。
屋里黑黑的。忽然他那边低低说:「你自己找个男人吧。」
我一愣,一骨碌爬起来、抽他脸骂:「你彪呐?」
黑暗里,空半晌,听他哭着喊:「家门不幸啊!娘!」
(5)
那宿,我跟钢蛋儿谁都没睡。那宿,我到现在都记得。
我哭啊。我不服。我不信命。我抱着他哭。我要跟我男人生孩子!
他也哭,跟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那之前、那之后,他都没跟我说过那么多
的话。
我手探他裤裆里。软软的一小团。
我想让他硬。可他一直软。
他打开我的手说:「你没事我有事。别屈着你。你到外头找个男的吧。我让
的。」
我说:「你彪啊?说啥玩意儿呢?」
他说:「我没彪。我疼你。我不[是]真爷们儿。我苦了你。我亏了你。我
这心里不好受哇。」
我说:「我不介。我可不找。」
他就说:「每回在澡堂子在厕所瞅见别的男的那嘟噜那么大,我都矮半截。
你自己出去找吧。和内男的好也成。」
我想了想,问他:「那你不吃醋?」
他冷冷说:「不吃。」
我说:「唉呀别傻了。你是我男人。我这辈子就你了。别听内大夫瞎嚼。你
能行。啊。你能行。」
他还轴:「不。我不行。你找个男的吧。找个行的。我不会问你。」
我气挺了。有时候,好话千言都没用,歹话一句能点醒。我说:「成。这可
你说的啊!」
他说:「对。可有一样。」
「啥?」
他捧着我的脸、哆哆嗦嗦说:「永远别叫我知道那男的是谁。」
(6)
一宿没睡,困死了,加上一直哭,头昏脑胀,我点头答应了。两人实在累,
抽嗒着睡着。
第二天一早起,他又不说话了,好像夜里那个不是他。狗走来走去,啥都知
道似的。
来买东西的一拨又一拨。我站旁边发呆,脑袋瓜里转他昨黑更天说的话。
我没问题、他有问题。他让我找男的生娃,也是出于好意,怕我黑不搭白不
搭被弄死。
真让我找男人,我倒犯难了。找谁呢?
得找知根知底的。可熟人都嘴碎。万一说出去我咋活?
找压根不认识的?开卡车给捎东西的三秃子?直接走过去跟他说肏我?
想来想去,脑袋嗡嗡的,没想出个辙。
(7)
这天晌午,大伯哥过来串门。他们哥俩打小就近,没掐过架,没红过脸。
饭菜上了桌,仨人落座。我给盛好饭。
大伯哥吃得凶残,牙、嘴唇、舌头都特好使,黑瞎子似的。
我瞅着大伯哥发呆。我找他成不成?他身子硬,让大嫂生过娃。再说了,他
的种是自家种,血缘近。
可这事儿让我咋提?说出口万一大伯哥不同意咋办?以后我这脸往哪搁?
我问大伯哥:「我嫂咋没来?」
大伯哥说:「嗨,跑啦。」
我问:「哥你啥情况儿?」
大伯哥说:「带孩子回娘家了。」
钢蛋儿闷头吃饭,并不插话。能吃口热乎的就抓紧吃。随时能来买东西的。
我说:「吓我一跳。回娘家能叫跑啦?」
大伯哥说:「哭着摔门走的。我说过多少回,我最烦人摔我门。我说这回你
永远别回来。」
我说:「哥你这话重了啊。有啥大不了事儿?」
他说:「你不知道。我烦死她了。成天跟我拌嘴。鸡毛蒜皮那点儿事儿,来
回来去来回来去叨唠来叨唠去,能腻歪死你。别瞅她当着你们大咧咧。她没装好
心眼儿我跟你说。她想弄死我。昨儿把我气挺了,都背过气了都。」
钢蛋儿说:「气头上说的话,你还较真啦?」
我说:「就是。」
院子里有人吼:「人呐!」
是买东西的。钢蛋儿嚼着饭冲出去。屋里剩我跟大伯哥。
我接着说:「我瞅我嫂人不赖。哪个女的想害自家老爷们儿?」
大伯哥说:「唉呀你不知道。天天在家絮叨。得!我不该跟你唠这些。」
我说:「不碍的。哥你出出火就得了。一会儿整个点心匣子,把人接回来。
你拉不下脸没关系,我陪你去。」
大伯哥说:「你甭介!好不容易走了!我得舒坦舒坦。终于消停了。我娶她
我真折寿我跟你说。我咋娶一这玩意儿!我说她上辈子是狐狸。」
我劝:「行了,没那么邪乎啊。」
钢蛋儿那边忙个没完。
大伯哥说:「打她一进门儿,我妈就躺炕上动不了了。没俩月她就有了。她
刚有,我妈就走了。她不是个好货我跟你说。」
这事儿钢蛋儿跟我唠过。莫非真有啥说不清的东西?
我说:「不能吧。哥你别太迷信了。」
大伯哥说:「啥叫迷信?这里头老学问了,咱不懂的事儿多了。不唠这了。
那啥,钢蛋儿咋样?你咋还不趴窝?」
咯噔砍我心窝子上。我大跟我说的话、我的好强、我念的那么些个书、医院
大夫的话、现在我不能跟人唠的委屈,一下全顶眼眶子底下,热乎乎,沉甸甸。
我噷着委屈,瞅不清大伯哥了。赶紧瞅屋顶,仰脸强笑,说一声:「咳。」
说得含含糊糊,假装轻松,好像这事儿不值一提。
大伯哥说:「咳啥玩意儿?仰个脑袋找蚊子呐?」
我乐了,脸上皮肉一动。这一动坏醋了,委屈立马框不住,欻拉洒我碗里。
大伯哥赶紧拿手抹我脸:「别介!有啥糟心事儿?能跟哥哥说不?」
院里,买家跟钢蛋儿大声讨价还价,跟打架似的。
屋里,我说:「我也不想让他轱辘棒子。可、可。」(轱辘棒子:没儿没女
的人)
他说:「可啥?」
我拿出医院诊断书,递过去。大伯哥皱眉瞅。
我心里头嘣噔嘣噔,嗓子眼喘不上气,难受死了。
他瞅完,给我推回来,说:「没太懂。这上头啥意思?」
我说:「这上头意思就说,他不能生。我能。」
他拧着眉毛说:「喔,这咋整的?还让你吃瓜落。我那儿要多一个,就匀你
们。可惜没有。」
我说:「哥你这不白说么?」
他说:「那抱一成不?」
我说:「寻思过。抱的不亲呀。肉皮骨头哪哪都跟你没关系。养一白眼儿狼
多闹心?我自己生就好得多。」
大伯哥放下筷子:「你自己生?咋生?」
反正水泼出去了收不回来,一盆两盆都是泼。我咬咬牙说:「你帮我生。」
大伯哥睁大眼睛:「啊?我?」
我说:「是。」
他说:「不成不成不成不成。」
我尴尬死了,一股火噌就蹿起来。我恨这哥儿俩。我恨我自己。
院里,买家跟钢蛋儿大声讨价还价,跟打架似的。
我冲到院里,火全朝那买东西的去了:「嫌贵还跟这儿磨叽啥?你个彪子!
滚蛋!」
买东西的愣那儿,瞅着我。钢蛋儿一边圆场一边把我推回屋里。
屋里,我气得浑身抖,手发麻。
大伯哥说:「你消消气。瞅瞅,脸都白了。生气最伤身子。这做买卖呀,就
得矮着三分。得先学不生气,再学气死人。知道不?」
院里买家没走,还缠着钢蛋儿磨叽。钢蛋儿不着急不着慌,慢条斯理应付。
我低着眼皮揉搓衣角说:「你也知道,咱这儿女的不生养,混不下去。我铁
定得生一个。钢蛋儿说的让我找你。」
大伯哥半天没动静。
钢蛋儿随时能进来。时间像炮杖捻儿,越烧越短。
我说:「我快憋屈死了。今天我脸全撂这桌上了。哥你给个痛快话。」
大伯哥说:「这是大事儿。我现在、我现在、脑子有点懵。」
得,脸也没了,事儿也褶子了。这下全妥了。
我说:「成。那我找别人。你们宁可要别家的种,是吧?」
大伯哥突然一把攥住我手腕子:「不。」
吱扭门开。大伯哥噌一下松开我手腕子。
钢蛋儿走进来,细声细气说:「搞定。」
我拍拍钢蛋儿的凳子朝他说:「快。菜都凉了。给你热热?」
钢蛋儿坐下、拿起筷子:「不用。你这脾气啊,我跟你说,你这不灵。事儿
办成了,比啥都强。上门的走了,你全白搭。得图要紧的。」
说完闷头吃饭。
我不敢瞅大伯哥,可又特想。忍啊忍,没忍住,飞快地扫他一眼,发现他在
瞅我,愣磕磕,好像不认得我。
(8)
吃完饭,我归置。哥儿俩唠会儿嗑,大伯哥站起来说:「我回了。」
我头皮一紧,赶紧抬头瞅。
钢蛋儿平平淡淡说:「回呀?」
别走啊。我跟他话还没说完呢。我慌神了:「再唠会儿呗。」
大伯哥推开门、没表情:「回了。」
钢蛋儿歪炕上点着钱说:「明儿来啊。我陪你喝两盅。」
大伯哥嗯一声,出了门,出了院子,走远了。我想追出去,问个明白。我能
追么?我不能。
我心里七上八下,慌慌地直扑腾。他最后说的不,啥意思?不让我找别的男
的?那他同意帮我生?
那事儿正说一半,给掐断,老闹心了。瞅院里,琢磨:他会忽然回来吧?等
半天,没回来。
我在屋里到处踅摸,万一大伯哥落下啥东西,我好去追他。嘀咕来嘀咕去,
没有。
钢蛋儿歪炕上点完钱,包好,抬眼皮拿眼珠子瞅我。我赶紧站好捋捋头发。
(9)
那天往后,钢蛋儿就不动我了。
偶尔摸他,他一准说累,腰疼腿疼牙疼,不是这儿不逮劲就是那儿不逮劲。
他到底咋想的?真愿意我出去找?天底下真有这种男的?
万一他嘴上说一、心里想二、到时候我可里外不是人。
有一天,他说要进山打麂子,说要打一天,黑了才回。
我说:「那我可那啥了啊。」
他平平淡淡说:「嗯。警醒点儿,别让人瞅见。」
一整天,我给盯着小买卖,心慌慌的,啥也干不下去。大伯哥现在干啥呢?
他来可多好?不,他可千万别来……
到天黑,钢蛋儿回来了,空着手。
我说:「没打着麂子?」
他说:「都学诡啦。肏。靴子还让狐狸夹子给咬了。」
我瞅他靴子,还真破了。锅里焐着饭菜。俩人热呼呼吃了,上炕。
黑黑的。我没说话。他也不开口。
我忍不住问:「你也不问问我找男人了吗?」
他说:「我答应的事就算数。我不问你。」
我说我没找。他也没动静。
我把手钻进他裤衩,摸他那嘟噜。凉凉的。
他说:「累一天了。睡吧。」
他翻个身,背朝我,不动了。
(10)
进腊月了。连着下雪。我们这儿冷啊。
这天,钢蛋儿跟我说:「明儿我搭车去架皮沟送货。」
架皮沟我知道,老远了。
我问:「啥时回?」
他说:「得个三两天吧。」
我又说:「那我可那啥了啊?」
他还是那句:「嗯,警醒点儿,别让人瞅见。」
第二天,一铁驴嘣嘣嘣停门口。
我一边帮着装车、铩车,一边跟俩男的说:「道滑。慢点儿,啊。」
俩男的没理我,走了。
我一人回屋,心尖颤,脑袋瓜子里头又开始敲鼓。
嘎吱、嘎吱。脚步声。有人踩着雪进院了。我抬头瞅。是他?真是他!大伯
哥走进来,拎一袋子。
我迎出去,把大伯哥迎进屋,拍掉身上的雪。
大伯哥把手里袋子墩地上,说:「山药蛋。给你们的。」四处瞅瞅,问我:
「蛋儿呢?」
我说:「上架皮沟送货去了。」
「啊?喔。那我回了。」大伯哥说着,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揪住他胳膊,说:「就当我那天没说过那老些话。」
他站那儿,一动不动。
我说:「哥你嘛嗒我。我知道。」(嘛答:瞧不起、瞅不上)
他说:「不不。我不嘛嗒你。你这么俊。我我我我,主要是那啥。」
我一追到底:「啥?」
他说:「这不像旁的事。这这这得上炕啊。」
我说:「对啊,那咋咧?」
他说:「我怕你拉不下脸来。」
我说:「你怕你拉不下脸吧?生娃子有啥拉不下脸的?我都不嫌砢碜,你个
大老爷们还磨叽啥?我乐意,你怕啥?」
他晃悠了一下,说:「那啥,就等天黑呗。」
夜长梦多。打铁趁热。我说:「就现在呗。」
我出去销上院门,回来脱鞋、脱毛裤。
他张着嘴瞅我,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我说:「以前没瞅出来。这会儿瞅,你眼睛还挺老大。」
他半拉屁股坐炕沿儿,扭脸说:「他不能抽冷子回来吧?」
我拉上窗帘,一边脱袜子一边说:「不能。」
他扒下毛衣,又问我:「咱真来呀?」
我说:「真来。把你借我用用。」
他闷头解裤腰带。
我说:「可有一样,咱许干不许说啊。」
他解裤腰带的手忽然停下:「啥?一会儿不兴说话的?」
我脱了绒衣扔一边儿,说:「一会儿能说。完事儿以后不兴说,达应不?」
他说:「喔。这我懂。」
我都已经解奶罩子了,忽然停下手、凿他:「达应不?」
这必须凿到底。
他瞅着我说:「我达应。」
「拉钩儿!」
「拉钩儿。」
那是我头一回钩他小手指头,也是唯一的一回。唉妈呀,小手指头都老粗。
(11)
屋里拉了窗帘,不那么晃眼了。说暗嘛也不太暗,毛啊啥的,啥都瞅得见,
还真怪臊人的。
我先脱光的,僵被窝里,手脚冰凉,心嘣嘣烂蹦[乱蹦]。
他也脱光光,钻进来。早先,我只瞅过我钢蛋儿,没瞅过旁人,也没让旁人
瞅过。这家,呼一下跟大伯哥整一被窝里了。为了孩儿,旁的都撇了。
我俩像木头人一样,直挺挺躺炕上,老半天,谁都不动,也不开口。只听得
见我俩喘气儿,刮大风似的。
我拿手指头轻轻碰碰他光胳膊。他浑身打一激灵。
我问:「干哈?我又不吃人。」
他说:「其实,我稀罕你,打第一眼瞅你就稀罕你。」
我高兴。大伯哥稀罕我,总比讨厌我强。可我又紧张。事儿有点儿不对头,
马驹子要脱缰、小火车要离轨。
我说:「咱俩不兴说稀罕。咱整要紧事儿。我身上啥时有了、咱啥时断。」
他说:「成,我达应你。」
再过了一会儿,我俩还是闷头不言语,光剩下鼻子扇风。
他老热乎了,浑身冒热气。比钢蛋儿身子热。我不该拿旁人跟我男人比。
我越揪心、身子越冷。一劲儿打哆嗦,停不下来,牙都碎碎撞。
他问:「你冷?」
我说:「嗯。你抱抱我呗。」
他朝我转个身,抱我腰,然后又不动了。热力传过来,老舒坦了。
鼻子扇风更响了。我身子一点没热乎起来,抖更烈害了。
他忽然问我:「今儿你啥日子?」
我说:「啥玩意儿?」
他说:「你干净多少天了?」
我懵了:「啊?这玩意儿还得掐日子?」
他说:「可不咋的。」
我说:「天天忙到黑,谁掐那玩意儿?」
他的手开始慢慢摸我屁股。老舒坦了。
我说:「先说头喽,咱俩这事儿就烂这儿了啊。可不能跟旁人说。」
他有点儿不高兴,停了手说:「我彪啊我?还用你提醒?」
我赶紧说:「你不彪。是我彪。」
他说:「你也不彪。咱谁都不彪,啊?」
我把我手压在他手上,带他动。不一会儿,他手能自己动了,我就不带了。
无意碰了他那一团。妈呀是一大嘟噜!大家伙滚烫滚烫,怪吓人的。一奶同
胞,差别咋这老大呢?
他手钻我两大腿中间,摸我屄。我噌家伙浑身一颤,下头立马夹住,死死夹
住。我都快抽啦!
他嚷嚷:「你这儿下套子啦?夹这老紧干啥?」
我说不出话。这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啥感觉说不出来,麻酥酥像过
电。
我浑身都硬挺。我觉我快哏屁了,大张嘴猛捯气儿,身子忽忽悠悠直晃悠。
他嘴在动,像在说啥,可我啥也听不见、啥也瞅不见了。
(12)
过了好一阵,我又听见声儿、又瞅见大伯哥。我没死、我活过来了!
听见他在叫:「哎我这手废啦!」
我出了一身大汗,觉的浑身没劲儿,想松开大腿,可就是松不开。想说话,
可张不开嘴。
他疼得脸都拧一块儿了。拿另一只手使劲掰开我大腿,才勉强抽出来。
他把废手举上来,对着废手吹气。我瞅他这手上湿乎乎的,裹的全是黏液,
透明的,闪亮光。
我问:「你哪儿整的水?」
他说:「还能哪儿?你下头啊。水老多了。」
「我的水?我哪儿来的水?」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尿啦?」
「黏糊糊的,不像尿。」
「那啥玩意儿?」
「管它呢!」
「我刚才咋地了?」
「你不知道哇?你抽啦。」
(13)
他摸我奶子。我怪痒痒的,乐着躲。
他问:「你躲哈躲?」
我哈哈乐,说:「难受。」
他问:「钢蛋儿没摸过?」
我摸他大家伙说:「没。别整歪的了。咱赶紧正事儿吧?」
他问:「啥正事儿?」
「水来了咋办?」
「堵呗。」
他爬起来,大家伙垖[dǔi]我屄门子上,嗤嗤冒着热气。
他后腰一使劲欻拉就进来了,热滚滚的。火车进站,冒着白烟,顶得我呀,
立马飞了。
钢蛋儿每回都没这老硬,我每回也没这老滑溜,每回且那儿杠呢不说,关键
是把我疼得要死要活。
原来插屄门子能让女的这老爽?
膛子里有妖精想叫唤。我拼出命忍着,脸快憋炸了。
他猛挺十几下,然后不动了。
完事儿赶紧起来穿衣服,谁也不敢出声儿。
(14)
等下炕才知道,晌午都过了。咋过这么快?
俩人脸都红红的,谁也不敢瞅谁。随便吃点儿剩吃儿。这回他没急着回去。
归置完,我说:「我跟你去接嫂子吧?」
他冷冷说:「你甭介!」
我问:「方才好么?」
他说:「嗯,还成。」
我问:「啥叫还成?方才我都快抽死了。」
他说:「我搅着能更好。」
我下边一阵暗抽。
院子里一直没来买东西的。我壮着胆问大伯哥:「更好?咋个好法?」
他说:「脱喽我告儿你。」
(15)
我俩又脱光了、钻进被窝。很快他硬了。这回我好好摸他这枪。这老大!我
扒开屄门。
屄门湿,滑溜溜,他一下就挺进来,挺到底。
我俩这第二次,就放松多了。他那枪跟打了药似的,抽了我一小时都多。长
长的,顶我屄里头,我老受用了。
而且他这回开始说话了。
他一边儿肏一边儿命令我:「说点儿啥!」
我拿肉腿夹着他后腰,问他:「让我说啥?」
他说:「闷头肏没劲。你叫两声。」
我问:「咋叫?」
他说:「把嘴张开,想咋叫咋叫。」
我喘着问:「生娃都得叫?」
他喘着说:「对!」
为生娃,我听他的,张开嘴。可出来的声儿都跟哭似的。
我瞅他眼神儿都不对了。里边感觉他更硬了。
他咣咣撞。我嗷嗷叫。
他撞越狠,我叫越惨。
我问:「你咋不叫?」
他说:「我不敢!」
我喘着说:「干都干了,还不敢叫?我一人叫有啥意思?你也叫。」
他一边儿撞我一边儿发狠说:「骚屄!烂货!我肏死你!」
我从没听见过这种话!我头皮一麻,可下边儿呼呼又要抽。
大伯哥忽然抽我一嘴巴说:「说话!你骚不骚?」
我被抽懵了,赶紧说:「我骚!我骚!肏我!」
他攥我大咂儿,发了疯地撞我,咬牙切齿。
肏得正舒坦,他忽然停下,跟我说:「起来!换个姿势!」
我问:「干啥玩意儿?」
他说:「母狗!趴这儿!」
我趴炕上,胳膊肘、玻灵盖儿都弯弯着,真跟母狗一个样儿。他从我屁股后
头犁。
这是我从来没用过的姿势。太舒坦了。我被他肏得一边儿哼哼一边儿滋尿。
忽然他拿手指头撬我屁眼儿。我猛往上一挺身子。从没被摸过屁眼儿。感觉
那手指头钻进来了、进我肠子了。
那个舒坦,那个淫荡。我觉我就是一鸡,一母狗。那感觉根本没法说出来,
好像那以前都白活了。
他冷不丁揪我头发恶狠狠问:「骚屄舒坦么?」
我说:「舒坦……」
「哪儿舒坦?」
「屄芯子舒坦。」
「还哪儿舒坦?」
「还屁眼儿舒坦。」
刚说完,耳边立马听见大伯哥啊啊地嚎,杀猪一样。
他哭着射了,狠狠射我肉里。
(16)
他射呀射。终于射完之后,退出鸡巴。他的庺慢慢流出去。他瞅见了,赶紧
拿手指头堵着,另一只手拽被伙过来,垫我下头。
撂炕上捯气儿,都难产似的。
等都捯好气儿,唠的嗑儿也多了,心情松弛了,嘴也松了。
我喘着说:「知道么?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骂过我,更甭说还那么难听。」
他喘着说:「那你刚才爱不爱听?」
我喘着说:「不知道。反正一听我就抽了。」
他喘着说:「这不结了?难听就是好听。」
我喘着说:「这为啥?」
他喘着说:「不为啥。人就这么怪。钢蛋儿不说那些个话?」
我喘着说:「从没说过。」
他喘着问:「那你跟他抽过没?」
我喘着说:「还真没抽过。我方才抽得都彪了。」
他喘着说:「彪得美不?」
我喘着说:「美。你呢?彪得美不?」
他喘着说:「美。」
我喘着问:「比我嫂呢?」
他喘着说:「你比她好老多了。她是劈柴,你是仙鹤。我现在巴不得你慢点
儿怀上。」
我喘着问:「嗯?这为啥?」
他喘着说:「你太媚。你嫂从不换姿势,也不让我钻屁眼儿。你是妖精。」
我喘着说:「嗯?晌午你还说我是好货?」
他喘着说:「你又是好货,又是妖精。」
我喘着说:「啥玩意儿?到底好不好?」
我俩喘气儿都平稳点儿。
他说:「老好了。我稀罕死了。」
我说:「咱俩不兴说稀罕。忘啦?」
他说:「好。我不说了。」
我说:「其实我不值得你稀罕。我是个埋汰货。」
他摸我脸说:「不。你不是。你不埋汰。你好。」
(17)
后来我才知道,大伯哥揪我头发弄我的时候,钢蛋儿在林子里撞上脏东西。
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大伯哥走了。我没洗下边儿。我舍不得洗。就那么一直翘屁股躺炕上。我要
让大伯哥的种,全流我屄芯子。
这种能成不?回想大伯哥跟我说过的话、整过的事儿。我心老是忽忽悠悠。
实在憋屈,手就下去鼓捣鼓捣、灭灭火。
从此往后,我要掐日子。家里没挂历。我光知道那天是腊八。
我提上裤子、拿起削山药蛋的刀,走出院儿到院后头。院后头有一片林子。
我走进林子,挑了一棵粗的,在树干上刻了一个8。
刚刻完,忽然觉得身边儿闪过一道白光,好像软乎乎的。我转脸抬眼睛瞅,
是一穿白连衣裙的女的往头喽跑。
冰天雪地,那丫头咋穿这老少?不怕冻着?我跟过去。
那白影子一直虚乎乎的,在大树和大树之间S线飙,瞅不真。
我搁后头撵。撵了半里地,那女的丢了。
我气喘吁吁,抹头往回走,冷不丁一抬头,瞅一白狐狸蹲我头喽,挺老瘦,
眼巴巴抬脑袋瞅着我,不像有恶意。
这狐狸怪好看的。大雪封山,可能它找不到吃的。我就问它:「饿啦?」
它歪着脑袋,不说话、不动浑、就那么瞅着我。
我说:「我家穷,没肉,只有大饼馒头。你吃么?」
它还是不吭气儿,大眼睛湿湿的,像要跟我掏心窝子。
我说:「我不碍你事儿。你忙你的。」
它还蹲我头喽,不吭气儿。
我说:「需要我帮你啥,你就来找我。成不?」
它还蹲我头喽,不吭气儿。它脸盘儿、身上到处都白白净净,一瞅就特爱干
净。我对它有了好感,我也爱干净。
我说:「这儿冷。我要回家了。」
它还不动浑。
我绕过它,踩着雪,嘎吱嘎吱回了院子,销上院门。
(18)
数到第三天,钢蛋儿回来。我给他沏茶倒水,蒸馒头炒菜。
吃完饭,我说:「你不问问我这三天找男人没?」
他说:「不问。我说过不问。」
他能想到我找了他哥吗?可能怕知道了反而受不了吧?
日子一天天过。大伯哥偶尔过来,跟钢蛋儿唠嗑,不瞅我。我也不瞅。我不
敢。
每天我都找机会一人出院,进林子找那树,在那8后头划一道。
正字划了三个。
这天,我问钢蛋儿:「你妈啥样儿啊?」
他淡淡说:「咋说呢?就一般人儿呗。」
我说:「现在又没买东西的,咱好好唠唠呗。」
他说:「我大走得早。我妈为我哥儿俩,受苦受累一辈子,遭那罪老多了,
最后没享着福就走了。」
我说:「这你都唠过。可我还是不知道你妈到底长啥样儿?平时喜欢啥?」
他瞅着我,纳闷儿:「好好儿的,你咋动上这根儿筋了?」
我说:「都说男的找老婆,都稀罕找跟自己妈像的。」
他说:「喔?这我不知道。我妈走的时候我还小,嗯,我记得她大概一米七
的个头儿吧,不爱乐,对我们挺烈害的。有一回我跟我哥上山刨山药蛋,回来还
得瑟,我妈上来就抽我们,给我们抽晕了。她说那片地是死老拐的。死老拐是山
上老猎户。她就抽我们,完了还非让我们把刨回来的山药蛋给送回去。」
我问:「你们送回去啦?」
他说:「敢不送回去吗!她给我们抽上去的。嗯还有就是,她特爱干净,衣
服啦、裤子啦,没事就洗,都得干干净净没褶子。她讲话:穷可以,脏不成。」
我想起那只干干净净的白狐狸,心尖一紧。
他问:「咋咧?」
我说:「没啥。她埋哪儿了?」
他一如既往淡定地说:「院后头,林子里。」
我说:「坟高么?」
他说:「高。」
我说:「我咋没瞅见过?」
他说:「在林子里头。得走三里地呢。」
我说:「喔。就没照片么?」
他说:「没。」
(19)
正字居然划满四个。我心里偷偷乐。
等划满五个,我高兴得都想嚷嚷了。这么容易就成了!看来还是我前世修行
好。
这天,我照常把小刀顺袖筒里,出了院门儿。
来到那棵大伯树下,刚要刻道道儿,忽然觉得小肚子往下坠得疼、屄屄口欻
拉一滑。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干!
赶紧蹲雪地上脱裤子一瞅,可不咋滴?女人那埋汰事儿悄没声儿又来我身上
了。
窝心死了。全白瞎!
第二部
(1)
我站起身,在大伯树那排正字下头另起一行,刻了个→。
瞅瞅四周,还是没人。脑袋想着钢蛋儿说的坟,俩脚开始往林子深处走。
走啊走,走好久,瞅见坟啦。是倆坟堆儿,都没立碑。
改天叫钢蛋儿带我来,认定这是祖坟我再磕。拜错不吉利。
我往后头绕过去,浑身抽冷子咯噔一下。
这俩坟后头全被豁开了,凿了深深的坑,就好比脸给留着、后脑勺子全刨没
了。
这谁干的?啥时豁的?也许这不是我家公婆的坟?
瞅瞅附近,没旁的坟。
我过门之前,公公也走了,说是伐树时候出了意外,被树压了。
我不敢再瞅被豁开的后脑勺,赶紧转身往回走。一路心揪到嗓子眼儿,十步
一回头。
(2)
进了家,钢蛋儿正忙着捯腾上货的纸箱子。
我没敢说祖坟被祸害,光说:「哪天带我去上个坟吧。」
钢蛋儿说:「没事儿上坟干啥?」说完接着忙手里活儿。
我说:「你们哥儿俩好奇怪。咋从不带我上坟呢?」
他说:「本来咱屯冤魂就多。你个打算怀孩儿的,跑坟地干啥玩意儿?」
我说:「喔。咱屯冤魂咋多?给唠唠呗。」
他说:「你吃撑啦你?递我你后头那纸箱子。」
他皱个眉,不接我话茬。
卖啥关子?不说拉倒。
忙活完,钢蛋儿歪炕上,冷不丁瞅一苍蝇,他噌一把逮住,直接塞嘴里就开
始嚼,完事儿咽下去。
我直反胃,说:「你恶心不恶心?多不卫生啊?」
他淡淡说:「你懂啥?这好吃。有营养。」
说着眼睛又到处踅摸苍蝇。
自打他回来以后,他变了。具体哪儿变了我说不清,反正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事儿老走神,愣磕磕。
又过两天,我觉得屋里有一股臭味儿,死耗子似的那么恶心,贼难闻,弄得
我这胃啊,一抽一抽的。
哪嘎达发出来的?我找啊找,死活找不着。钢蛋儿问我嘀咕啥,我说我老闻
一股臭味,贼啦臭。
他说:「胡扯。哪来臭味?」
我说:「明明熏得人要吐,你愣闻不出来?」
他说:「我闻不出来。」
我说:「你上医院查查去吧。」
他一下跟我翻车了:「你神经病啊?没事儿让我上医院。我不就那毛病吗?
你至于老挂嘴上吗?」
查出他不能生养,伤他自尊了。
我说:「你甭吃心。我说的是你鼻子不灵,没说旁的。」
他说:「我啥都不灵,就你灵,成了吧?」
他这话里有话。我从小搁家就没受过这个。
我说:「我明明闻见臭了。跟你说这臭。你别借题发挥。」
他说:「我顶个绿油油大帽子,还得成天朝你乐,是吧?」
我说:「准知道你得闹心。可你也不寻思寻思,谁乐意摊上这么一老爷们儿
啊?我乐意你有这病啊?我乐意出去找啊?」
他说:「我瞅你挺乐意。」
咋会这样儿?让我找的是他,骂我的也是他,我里外不是人,委屈死了。
我说:「你有这病能怪我么?我玩儿火我多提心吊胆你知道不?万一哪天有
人甩闲话,我还能活啊?」
他冷冷说:「成了成了。睡觉睡觉。」
(3)
家里穷,一个月见不着一回肉,可人穷不能埋汰。
穷可以,脏不行。这他亲口跟我说的。以前他也爱干净。
现在,我觉出他变了,一直瘦、一直瘦,肩膀窄了,人也矮了,整个身子往
里缩,像干尸。
成天歪炕上,萎靡不振,眼圈老黑乎乎。来了买东西的,他也懒得起来,净
让我出去支应。
我问他哪儿不得劲儿,他也不说。
没过两天,我打外头进屋,瞅他正嚼啥玩意儿,嘴角剩一根儿细细的,灰灰
的,软软的。
他瞅我进屋,赶紧把外头那玩意儿吸溜进嘴里,跟嘬面条似的。
我知道,那是耗子尾巴。
我小时候我大跟我说过一事儿。说的是我二姑家对门儿他们家三姨。说那家
儿那男的,有一回进山,回来就不对劲,大半夜老跟屋里转磨,到处踅摸,逮着
耗子就直接搁嘴里嚼。后来家里请了高人,高人一进门,就说你们家有脏东西。
我说:「蛋儿啊,你跟我说实话。你上回出去,瞅见啥埋汰玩意儿没?」
他说:「我不想说。」
我一听气就顶来了:「不想跟我说?那想跟谁说?你现在被脏东西拿着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吭叽半天说:「好吧我说。那天过高梁畔的时候,大晌午十一点,撞了一
脑袋蜘蛛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屯里有讲儿,夜里撞蜘蛛网要死叔叔、白天撞蜘蛛网要闹秽秽,反正特不吉
利。脏东西一旦惹上身,家就不得安宁了。我们这儿旷,人少,阳气本来就弱,
所以都怕脏东西。
我赶紧问他:「后来呢?没撞旁的东西吧?」
他说:「嗯……没。」
我说:「蛋儿,你瞅着我。我是你媳妇儿。有啥事儿你可别瞒我。」
他闷声说:「喔。」
(4)
等我身上女人那埋汰事儿过去,掐算好日子,偷偷去找大伯哥。
大伯哥问:「来啦?」
我说:「蛋儿撞蜘蛛网了。」
大伯哥说:「喔,撞撞呗。你别太神经。我还撞过呢。你没撞过?」
我说:「撞过,可你吃苍蝇耗子么?」
他说:「二尕子小时候还吃蚯蚓呢,我亲眼瞅见的。你吃过蛹吗?大蛹,可
好吃了。炸了不如生吃香。」
我扭身往外走。他一把攥住我胳膊:「说正经的。你有动静儿了么?」
我说:「没。」
他说:「那咋办?」
我压低嗓子说:「哥你再帮个忙呗。」
脱衣上炕。天雷地火。
他搂着我抱着我,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还记得那天是阴天,大伯哥在被窝里抱着我,强硬地杵着我,特粗暴,都顶
我屄芯子最里头了。
杵一会儿,他忽然停下。我着急,问咋啦。他说。
我说:「别停。我快抽了。」
他说再不停就射啦。我说射射呗。他说舍不得这么快就射,说想陪我再多玩
儿会儿。
钢蛋儿从来没这份熨贴。咣咣两下就完。
现在大伯哥停下抽插,可也不出来。我下头夹裹着他那条硬东西,钢钢的,
火热。
我忍不住往上挺屁股,拿屄去就伙他。他换个姿势,跟我斜着侧着躺炕上。
我俩四条腿使劲交叉。
还是他不动我动。
他说:「你这屄真好,是活的,自己能动,跟嘴似的,搁底下自己能舔,会
啯。」
我说:「我嫂啥样儿?」
他说:「她那不成。她是死屄。」
我说:「别这么说人家。」
「好。咱不说她。你也不说蛋儿。」
「好。咱不说蛋儿。」
他瞅着我,特专注,特悲伤。
我问:「哥你瞅啥呢?」
他说:「忽然特想亲你一口。可以么?」
我说不清当时感觉。心尖痒痒的,像大水漫过来,有啥玩意儿想趁乱越境。
我说:「咱不兴说稀罕,也不兴亲嘴儿。」
他说:「可现在特想,特别特别想,咋整?」
我说:「想点儿旁的啥。」
他说:「就想亲你。你真好。」
我说:「哥你再呼悠,我可醉了啊。」
他忽然又开始拔出去杵进来,把我整得魂儿都飞了。我叫唤,我嚷嚷,扭着
个屁股扭着个腰,不知羞耻的贱样儿。
正好着,忽然他又停了。
我说:「别停别停啊。」
他说:「那让亲一口。」
我说:「脸可以。」
他亲我脸,逮住就不撒开。
钢蛋儿从来就不会这种调情。还是大伯哥会浪漫。
我说:「让亲了,你倒动啊。」
他一边插我一边亲,不撒嘴。
我推开他说:「成了啊。」
他瞅着我说:「不成。还想亲。」
说完一猛子压下来,亲住我的嘴。我一下瘫痪啦。浑身过电,一点儿劲儿都
没啦。
他那嘴带电,真的,从我脑瓜到脚心,全麻酥酥的。
我说:「哥,咱不该这样儿。」
他一边杵我一边说:「对。不该。」
他开始狂彪。我抽了、我抽啦。抽啊抽。一直抽、一直抽。
他射完以后不出去,那东西还杵我下头。
他捧着我脸,跟我唠嗑儿。
我问他:「哥你干啥呢?」
他说:「我刚肏完我弟媳妇儿。现在我那大驴鸡巴还插我弟媳妇儿肉屄里,
赖着不出窝。」
我说:「流氓,咋说这老难听?」
他说:「本来就这么回事儿呗。干都干了,有啥难听的?」
我说:「以前真没瞅出来你这么流。」
他说:「以前不敢想你这么贱。」
我问:「稀罕不?」
他说:「稀罕。等咱孩儿成家了,咱还串门儿。只要钢蛋儿出去送货,咱就
上炕。」
我说:「拉倒吧你。多磕碜呀?」
他说:「咋磕碜?」
我说:「到呐岁数,人瘪皮皱,咂儿耷拉着,口袋似的;满脸车道沟,浑身
褶子巴拉,还能瞅么?不能。」
他摸我脸说:「咋不能瞅?你老也俊。我稀罕你到老。」
我心里挺暖和的。
我说:「哥,咱得下炕了。屯里丑话传贼快。」
他老不情愿撤出鸡巴。我刚要起来,他拿一鸡蛋杵我屄里。
那鸡蛋热乎乎,是煮熟的。我问:「你这是干啥呀?」
他说:「你是不是想揣上?想揣就得堵上,知道不?」
「怀个娃还有这老多讲儿?」
「那是。」
「哥你懂得可真多。我咋没嫁你呢?我要早生几年该多好?」
话赶话说秃噜了嘴。说完发觉大伯哥直勾勾瞅着我。
言多必失。我违反了我自己定的规矩,赶紧说:「就当我没说。」
(5)
我下头拿那鸡蛋当暖壶塞儿堵了半拉时辰,大伯哥说工夫差不离了。
我下头左使劲右使劲,想给那鸡蛋整出来。不是我想的那么容易。鸡蛋死活
不出来。
他说:「坏醋啦!赶紧上医院!」
我一听,脑瓜子立马懵了。这可咋整?上医院咋跟大夫说?
他乐了,说:「逗你呐。瞅你慌惶的,汗都下来啦。」
我说:「哥你作践我,拿我逗闷子。」
他说:「不能。」
我说:「那快抻把手儿啊。」
他明知故问:「抻把手儿干哈?」
我红个脸跟他说:「手伸进来,给弄出去。」
我掀开被子、分开大腿。
他说:「弄出来干哈?」
我说:「弄出来我好回去啊。」
他说:「你就夹它回去呗。」
我真急了,说:「不成!你快点儿!」
大伯哥趴我下头,歪头端详他刚肏过的屄,说:「真好看。」
我说:「哥你别耍人。快点儿抠。」
他手指头钻进来,搁我里头可劲儿抠,左三下右三下。
我说:「哥你戏我是吧?」
他说:「没。」
过好半天,鸡蛋还是没出来。
我催他:「哥我出来这么久,钢蛋儿该着急了。我真得回去了。」
他说:「我这不正帮你呢么?可它贼了滑溜。不蒙你。要不你自己试试?」
他一脸严肃,不像耍我。他把手指头抽出去。我把自己手指头伸进来,果然
到处滑溜溜,鸡蛋更滑,我根本勾不住。
我越着急,那鸡蛋越往里去。它越往里去,我越起急往里杵。结果鸡蛋越来
越深。我实在够不着了,眼巴巴望着大伯哥。
大伯哥问:「咋咧?」
我说:「出不来。」
他说:「我没蒙你吧?」
我说:「拜托,快点儿给弄出来吧。万一钢蛋儿找我找到你这儿,咱可就完
了。」
他手指头再进来,很快抠出那鸡蛋。我怀疑他一直就是耍我玩儿呢。
无论如何,总算给鸡蛋抠出来了。我刚出一口气,忽然感觉下头一胀。那鸡
蛋又进来了。
我不高兴了,沉下脸说:「哥,你想要我死是吧?」
他说:「不不。不能。」
他手指头再伸进来,很快给那圆家伙抠出去。
我怕他再杵进来,赶紧说:「给我!」
他把那鸡蛋拿上来放我手里。我拿到眼前瞅。
这蛋上头裹着厚厚一层黏液,浑的,黏极了,可滑溜了,一股子骚味儿。
我正端详着,忽然拿鸡蛋的手被他一推。鸡蛋撞我嘴上。我本能地一啊,嘴
一松,鸡蛋进了我的嘴。
我噷着那恶了吧心的鸡蛋,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说:「想揣上就吃喽。这大补。」
我信了,开始拿牙嚼那鸡蛋。正嚼着,他抽冷子闷头下去叼住我的屄。
我好悬没叫鸡蛋噎死。他咋能干出这等事儿?
我赶紧咽了鸡蛋,往上揪他说:「埋汰!别!」
他不理我,自顾自吱儿吱儿啯我那埋汰地方儿。
他嘴唇舌头稀里哗啦舔我嘬我。我屁股一下一下往上耸,脚趾头都绷硬啦。
下头一股一股骚情往上涌,拦都拦不住。
我想推开他脑袋,可我的手却死死按住他脑袋。说不出话、坐不出来。眼前
一片白。
我又抽啦。这回抽跟早先抽不一样。是那么股子劲儿,好像特尖锐,我说不
上来。
下了炕,穿好衣裳。
我说:「钢蛋儿这两天有点儿木木磕磕的,你发现没?」
大伯哥说:「他不老那样儿么?他那人就那样儿。」
我说:「咱家二老得罪过谁吗?」
大伯哥横竖瞅瞅我,说:「好端端的,咋想起问这?」
我不敢直接说祖坟那事儿,只好拐个弯说:「没啥,就是昨天做了个梦,梦
见俩老人可劲儿跟我哭,我不知啥意思。」
大伯哥沉下脸,说:「不早了。你回吧。」
(6)
从大伯哥家出来往回走,为抄近道儿,我穿一片荒地。
走到中间,抽冷子一小孩儿蹿我身上。再瞅吓一跳,这东西不是小孩儿,是
穿着小孩儿衣裳的黄鼠狼。
那黄鼠狼爪子钩住我前胸,跟我脸对脸,歪头瞅着我,张嘴问:「你瞅我像
人吗?」
这我打小就听老人说过,快成人形的黄鼠狼会问路人自己像不像人。假设你
说它像人,它就投胎转世了。
我心慌慌,想说话可发不出声儿来。最后我卯足了劲儿,朝那玩意儿吐口唾
沫说:「呸!你个哨子!滚犊子!再跟着我,我削死你!」
那东西吱一声儿掉地上,打俩滚儿没了。
我赶紧撒丫子出了那片荒地,一边跑一边回头。进了家,心还跳呢,越想越
怕。
家里空的。钢蛋儿没在。
(7)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怪声儿,像压着嗓子哭,像怪瘆人的。
啥玩意儿?我搁窗户往外瞅,是狗。这狗从来没发过这种声儿啊。
狗站当院,瞅院门外,浑身毛都立起来了,耳朵耷拉着,可劲儿哆嗦,哗哗
滋尿,活像见鬼。
平常老来买东西的。狗瞅多了,懒得叫。今儿个瞅见啥玩意儿了这是?
钢蛋儿进院门了,我总算吃了定心丸。再细瞅,他怀里抱一东西,白白的,
毛绒绒。
我认出来了,这是林子里那条狐狸。
那狐狸在钢蛋儿怀里,朝钢蛋儿扬着个脑袋,脸往钢蛋儿脸上蹭。钢蛋儿赶
紧低头哈腰拿嘴亲那狐狸嘴。
家里狗趴地上,哆嗦着。
我迎出屋门招呼:「蛋儿,这啥情况儿这?」
钢蛋儿说:「开门进屋赶紧的!」
我打开屋门。钢蛋儿气喘吁吁抱那狐狸进屋。
错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发现那狐狸眼睛一亮,闪过一道比我聪明的光。加上
狐狸的嘴线比较长,我瞅老是往上翘,就像咧嘴乐,感觉对我挺友善。
进了屋,钢蛋儿把那狐狸轻轻放炕上,跟放一超薄玻璃瓶似的,生怕磕喽。
我问:「蛋儿啊,你下的狐狸夹子够棒的呀,终于啃住一条。」
他说:「胡吣啥?我下的那都狼夹子。瞅清楚!这是貂。」
他那次打猎回来,说的分明是狐狸夹子咬了他靴子。再说了,我能分不出狐
狸跟貂?这摆明是狐狸啊。我男人咋瞪眼编瞎话儿呢?
他理都不理我,眼睛、心思全在那狐狸身上,吩咐我说:「去整俩好菜。赶
紧的。」
我刚跟大伯哥有见不得人的事儿,这会儿正心虚,可不他说啥是啥。
尽心尽意整俩好菜、端上桌。
钢蛋儿抱着那狐狸、扫一眼我炒的菜、立马跟我火了:「肉星都没有啊?这
是贵客头一顿饭知道不?咱至于活这么惨吗?去整俩硬菜!」
(8)
买回肠头儿、肝尖、五花肉,归置完炒好上桌。钢蛋儿立马给那狐狸喂吃。
那狐狸一边吃一边拿眼睛瞟我,还是笑不叽那样儿。
钢蛋儿跟我说:「这是咱家一份子,知道不?往后好吃好喝伺候着。」
我觉得对这玩意儿别得罪,也别忒近乎,最好敬而远之。
我低眉顺眼跟他说:「这东西搁家养,不大好吧?」
他说:「貂能带来好运,知道不?」
我说:「蛋儿啊,这是狐狸。」
他说:「这是貂。别惹我啊。」
现在我跟他没法说理。那狐狸打进门,就一直不离怀。
到天黑,他抱狐狸一被窝睡。我自己一被窝睡。
妥了。两条宠物,一屋里,一屋外。
(9)
第二天早起,我出去倒尿盆,瞅狗趴院当中,闭着眼,耳朵耷拉着,听见我
出来,耳朵也不立起来。
我走过去,闻见一股腥气。不对劲。我绕到后头,瞅狗屁股后有一大窟窿,
里头空了,地上一滩血。
想起昨天钢蛋儿带回家那东西,我放下尿盆,转身进屋,到处找。白狐狸不
见了。钢蛋儿还窝炕上。
我说:「我就说那玩意儿不干净。你非不听。」
他说:「咋啦?炸呼啥?」
我说:「咱家狗被掏了。」
他说:「跟那貂有啥关系?」
我说:「准是它干的。错不了。能是人干的么?」
他说:「咋不能?是我干的。」
我呆了。我男人咋变这样儿了?我气啊。
我说:「你彪啦?狗惹你啦?」
他说:「哎呀大早起瞎吵吵,你个娘们儿真烦人。」
他翻身起来。我瞅他嘴角有血嘎呗儿。我跟这样一个男的躺一条炕上?
我说:「你麻利儿起来,把『貂』给我请走。」
他满脸烦躁地说:「困死了困死啦!我要睡觉。」
说完倒炕上,不言语了。
我出屋,绕过那死狗,走出院子。
(10)
上了街,到死奶奶家,跟她说钢蛋儿事儿。她说:「叫脏东西给上身了。」
死奶奶这姓少见吧?她神通广大,阴阳两边儿通,名气老大了,别的屯的都
来请她。
我把死奶奶接到家里。一进院,死奶奶就瞅见地上那狗。狗都硬挺了。
死奶奶转圈瞅瞅,说:「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来显灵。埋汰玩意儿赶快
走,不走我叫你露原形。」
我问她:「真有啊?哪儿呢?」
死奶奶说:「就屋里呢。」
我真怕了,蹑手蹑脚引死奶奶进了屋。钢蛋儿还搁炕上睡。
死奶奶跟我说:「你出去搁外头等我。别进来。」
我走出屋子。
等啊等,等啊等,越等越怕。
熬过半晌,屋门开,死奶奶走出来。
我赶紧迎上去,问:「咋样啊?」
死奶奶说:「屋里脏东西我给请走了。」
「是那狐狸?」
「嗯呐。」
「它是啥玩意儿变的?」
「这我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它再来可咋整?」
「你们都小心点儿,别干缺德事儿呗。」
「这屋里死过人么?」
「你可真逗。哪间屋子没死过人?好了,我走了。」
还有老多问题我想问,又怕问多了让她猜出来我跟大伯哥的事儿。对半仙,
我一向敬畏。
给了辛苦费,送走死奶奶,我三步两步进屋。
(11)
钢蛋儿已经坐起来。
我瞅他脸,有点儿人色了,说话也正常了,跟我道歉。
我问:「你咋惹上那玩意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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